對呢。原來和信秀一樣,我也是個不適合談戀愛的人。
安心的感覺,我不想要了。
版白什麼的……五年以後結婚什麼的……那些計劃還是算了,都隨著風被吹成雪沫算了。和吾郎保持朋友的定位,對我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聖誕節,我要和信秀在一起。
因為這些年來的聖誕節,我們從來都是在一起。
用習慣當作借口,听來很愚不可及。
但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本能促使我想要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去。
在雪中攔下計程車,匆匆趕回事務所。一年一度的活動,公司里的藝人們大都聚集在此。雖然大家全是閃耀著個人魅力的Star。
不知為何,我還是一眼可以看到信秀所在的位置。
漂亮的黑發像海草一樣搖蕩在腰身,轉過頭,明亮如冬日繁星的眼眸好像可以洗蕩所有凝塞于胸的郁卒。
只是看到他,我就會自發地露出笑臉。
就像有什麼被突然從沉甸甸的心頭卸下,「信秀!」這樣搖動著手臂,一邊沖他跑了過去。
「不是說感冒了嗎?」他露出驚訝的表情,卻不能掩飾因為見到我而流露的喜悅。
「不想讓你一個人。」溫暖的話語自然地說出口,看到黑眼楮一閃,不想讓人看穿害羞一樣,故意用力撞了我的頭。
他笑著拍著手,晃著肩膀走開了。
我模著腦門,故意噘起嘴,但還是跟隨在他身後。
……因為我們都是可憐的不適合談戀愛的人。
所以信秀,以後的聖誕節,直到你的那個人出現為止,都想和你一起度過。
第6章(1)
「演唱會的事,就這樣決定吧。」
接連發了兩三張唱片,漸漸打開市場,有了屬于自己的擁護群。公司自然而然地開始策劃我與信秀二人的演唱會。
「我也可以參加舞台設計嗎?」
有社長、經紀人、制作群參與討論的會議快要結束前,一向並不多話的信秀,從抱著手臂的坐姿中抬頭,忽然表達了他的想法。
「嗯?」詫異的聲音無防備地泄露自我的嘴唇。下意識地望向信秀,他正抿緊端肅的嘴唇,認真地凝視社長。
「信秀有興趣的話……當然可以。」
看似輕簡的對話,不露任何痕跡地結束了。
苞隨大家離開會議室,故意拖拉地走在最後,我看著信秀,忽然變得有點不知要怎樣開口。
「想問什麼?」
「沒……什麼。」
即使不需要言語上的溝通,我也能夠了解信秀內心的想法。但是有些事,是不是還是應該要說出來呢。我在很久以後,一直這樣暗暗地悔恨著。
就算兩個人心意相通,偶爾,一定存在必須說出口才會安撫消除的不安隱患,否則,語言這樣事物也就沒必要存在于世界上了。
從那時開始,信秀很積極地參與各種不屬于IDOL的工作。偶像只要在幕前唱歌跳舞就好了,但是信秀,似乎並不滿足僅只于此。
「會被拋下吧……常常這樣想呢。晦暗的心情,擔心信秀走到我無法追逐的世界中去。」
——這樣的話,僅僅能對著鏡子講罷了。
我和信秀的事,沒有辦法找任何一個人商量。
雖然和阿吉保持著良好的友誼,可阿吉同時也是信秀的朋友。況且,阿吉還是和我們身處同一個事務所的藝人,有著相互競爭的關系。
同在一個圈子內,朋友的既定就始終也是模糊的。
一切話語,都只好適可而止。
唯一能夠讓我不用拘泥,不用擔心,不管說什麼也可以的對象,從以前開始,就只有信秀一人。
但是有關他的事,總不能找他本人來商量吧。
這份害怕……促使我逼迫自己。
「想要把舞跳得更好,請外國的專業老師來教我吧。」
向社長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前輩……可以教我作曲嗎?」
對從小就一直照顧我又很才華橫溢的前輩,為難地拜托了。
覺得焦躁,不安,覺得有什麼隨時會從心口溢滿。
「秀樹的歌聲是很美麗的,清透明亮哦。」
——被這樣贊美了,但是不夠。
「秀樹的氣質最近變得愈發性感了哦。接下來的雜志拍攝也要請你幫忙了呢。」
——被這樣夸獎了,但還是不夠。
「演唱會上要唱自己寫的曲目嗎?真是了不起啊。」
——就算是一直以來尊敬的前輩們這麼說,為什麼還是有種空虛的饑渴感?
眼楮總是看著信秀,變得越來越英挺的信秀。
他總是穿著黑白相間的衣服,長長的頭發隨意地系在頸後,濃密的眉毛被造型師修飾成細細的棕紅色,最近,時常不經意地微蹙著。
很喜歡看著信秀,但害怕對上信秀的眼眸。
他如果回頭,我就會避開。
就像賭氣那樣,兩個人拼命般地增長實力。偶爾從對視的眼神中,泄露一絲同樣不安的焦灼,相互顫抖的眉睫,往不同的方向閃躲。
跳舞時手指相觸,就像電流通過,傳遞戰栗的預感。
「變得……好奇怪。」
因為排演而一片狼藉的練功房里,最後,就連燈光師都走了的時候,我和信秀坐在只有孤零零的月光照明的地板上,隔著很遠的距離交談。
「哪里奇怪了?」他輕輕地回應我自言自語般的呢喃。
難道信秀沒有相同的感覺嗎?
我委屈地看著他,覺得有點不可置信。
在我和他之間,像隔著一層看不到卻真實存在的障壁。
所以即使這樣凝視彼此,卻清楚地知道無法靠近,無法再像以前……小的時候一樣了。因為有什麼改變了,所以原本可以輕易笑著說出口的話,全都欲言又止地沉寂在了各自心底。
「太晚了,回去吧。」信秀站起來,習慣地把手伸向依舊抱膝而坐的我。
鼻子莫名其妙地酸楚起來。
我覺得,有些東西似乎已經回不去了……
情形變得古怪。
就連經紀人也察覺出來了。
「你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嗎?」
盡避被這樣追問,但因為什麼都並沒有發生,我也只好保證般地用力搖頭。
「很奇怪嗎?我和信秀?」
「好像變得疏遠了。」
——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從小的時候起,這種情形似乎也曾出現過。
總是在我們相處最融洽的時段之後,兩個人就會默契般地相互疏遠。隨著年齡的增長,為什麼這種好像要與磁石的引力相對抗的心情,會越發加重,變得難以忍耐。
在演唱會上唱著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歌曲,好像只有在歌聲中才能不顧一切地渲泄我的感情。
絢如白晝的燈光下面,他一直站在我的旁邊。
挺拔的他穿著白色的演出服,閃爍著黑色亮片的布料做出花朵的形狀裝飾在右側的肩膀。小時候明明只是秀氣精致的臉孔在燈光下炫目得讓人無法再去直視,因為只要看著他,自己的表情就會變得奇怪,我只好別過頭,向著舞台的另一邊唱歌。
明明是兩個人共同戰斗的地方吧,為什麼要背對著我最信賴的那個人呢?這樣的心情害我有點想要流淚,手掌卻先行落入了溫暖五指的擁抱。
側頭,轉過臉,信秀並沒有看著我。
可是白色的衣袖下,他的手指卻牢牢地握住我的手指。
他走在前面,牽著我,一同向舞台延伸往觀眾席那邊的路上走,就像要把我帶到一個更加閃耀的世界去。
臂眾們的歡呼聲像潮水一樣湮沒著我。
可是我知道……他們所愛的並非真實的我。
掌聲與尖叫都只是讓人沉淪溺斃,只有信秀由微涼變得溫暖的手,是虛幻世界里支撐著我的唯一。
所以,就算會寂寞,也想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