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謊,但我配合地點頭,做出辛苦的模樣。
「可是對方是不要拒絕比較好的人物……」社長輕蹙眉頭。
「我去好了。」信秀把我拽到身後,「反正是一個組合的。」
「那好吧。」
「那你快點回去休息。」信秀回頭凝視著我,總覺得口吻有些嚴肅,「叫吉田陪你一起走。」
「唔……」真奇怪呢,這個佔有欲強的小孩子,本來是很不開心我和阿吉在一起玩的。
清爽的發絲下,搖蕩著純黑色的視線。他一直站在陰暗的後台樓梯口,那樣對我微微地美麗地笑著。
那個笑容,讓我有種難以呼吸的錯覺。于是我回過頭,想要忽略這個奇妙的感受。
「你以後,還是不要跳舞了吧。」
在回宿舍的路上,吉田對我說。
「為什麼?」我和信秀,走的是跳舞唱歌的路線。不跳舞,光唱歌多奇怪。
「今天的那段舞蹈太性感了。」
「我只是按照前輩教的跳……」我扁扁嘴。
「嗯,我也有學。不過秀樹跳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和我跳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這樣啊……」大概,因為我是女孩子吧。跳舞難道會泄露性別嗎?我奇怪地模模臉。
「秀樹有種……」
「什麼?」我停下腳步,看著欲言又止的吉田,「阿吉,你好奇怪哦。」
「因為秀樹很性感嘛。雖然孩子氣,但是有、有種很誘惑的感覺。」他不好意思卻還是遲疑地說出來,「所以,總覺得靠近秀樹,就會被誘惑了。」
「哈哈,你這樣講,簡直像暗戀我一樣。」
「你在說什麼啊。」他馬上抗議地笑了,卻又補充說,「不過,我很喜歡你。」
「嗯,我也喜歡阿吉。」
「好怪呢。」他把手揣入衣袋,看了眼夜空,「我不會對別人說這種話的。但是……對秀樹,卻可以說得出口。」
「為什麼?」我奇怪地問。
「和別人說,會有種不好意思的感覺。和秀樹,就覺得是可以講出來。」
「傻瓜,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這樣啊……」他模了模鼻子,小聲地嘀咕說,「我對男孩子無法說無法做無法有的感覺……對秀樹好像都可以。」
「哦?」我失笑,然後推他,「這樣講可就危險了哦。」
「因為我不會想去寵一個男生,但是我想要寵愛秀樹。」
在夜風里,吉田微微笑著,這樣看著我。
我卻在想,信秀就一定沒有辦法說出這種台詞。
為什麼要拿信秀和吉田來比,我自己也不清楚。不過,有個超越理智來自本能的意識卻告訴我說,信秀和阿吉根本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那天晚上,因為有演唱會的緣故,宿舍里全部人都回來得很晚,可是回來得最晚的人卻是信秀。
睡眠很淺的我,只要有微微的一點響動就會被驚醒。
所以信秀一推開門,我就立刻張開了眼楮。
黑暗里,傳來淡淡的幽涼的香味……舒爽地鑽入我的鼻翼。
「好好聞。」我忍不住問,「信秀,你抹香水啦?」
「搞什麼……你還不睡。」背對著我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坐在床前。
「醒了嘛。」我拉長聲音。
「快睡吧。」總覺得這個聲音催促著我,讓我不能再多問。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信秀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怎麼了?」我把額頭遞過去,與他踫觸,只是這樣的動作,他卻迅速地躲開了。
「搞什麼。」我有點受到傷害,「只是想幫你測測溫度。」
「沒事。」那個不耐煩的口氣,就是平常對別人說話的口吻。可是平常信秀不會這樣對待我,我一直都是信秀的特例。轉過身去,就像不想看到我。
僵硬的背影,就像不想和我交談。
般不清楚為什麼要突然受到這種冷遇,眼眶一熱,淚水就在眼底開始打轉。賭氣跑出去,我才不要理那個反復無常的家伙,因為我最討厭別人對我忽冷忽熱。
「怎麼了?和信秀吵架啊。」
「你怎麼知道?」扁著嘴,捧著飯盒問吉田。
「那家伙一天都在擺臉色。」
「哼。」我用力攪拌咖喱飯,「沒人緣的家伙。」
「所以啊,你不理他的話,就更糟糕了。」
「我簡直就像幼兒園保姆一樣哦。」
「沒辦法啦。」
總是這樣,一句「沒辦法啦」,所有的問題就全都傾倒在我頭上了。我之所以會踏入這個麻煩的世界伊始,也是因為什麼我看上去和他很配的這種奇怪緣由。
踩上借來的腳踏車,飛快地轉動車輪,發泄一樣回到好久沒有回去的家里。
「我回來啦。肚子餓!」
這樣說著,推開門。
「秀麗……」坐在沙發上的姐姐,抬起頭,用微紅的眼圈向我看來。
「怎麼了?」敏感地察覺家里的氣氛有著奇異的改變。媽媽表情麻木地坐著,空氣中泛動著令我不停吞咽口水的緊張感。
「秀麗……」姐姐聳動著肩膀,捂住嘴,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
「發生了什麼?爸爸呢?」我呆怔怔地問。
已經十七歲卻比我矮得多的姐姐踮起腳尖抱住了我。
……總覺得那幾天發生了很多事,發生了很多影響到我一生的事。只是當時的我只能那樣茫然地佇立著。
曾經那麼相愛的父母鬧翻了。
我的手什麼都無法保護。
「還好現在秀麗可以養家呢。」從母親坐的位置,傳來這樣棉花糖一般飄忽的話語,「你爸爸把錢都拿走了……」
我的手指微微地戰栗,我再也沒有辦法把事務所的工作當成隨時可以抽身而退的游戲了。
沒有退路,于是,要長大了。
第3章(1)
赤腳站在打光板和閃光燈中間,信秀微側著日顯英挺的容顏。化妝師一邊說著對不起等一下,一邊沖進鏡頭的世界,拿著粉刷在他的臉上繼續修飾。
任由對方手指的擺弄,眼神卻仿佛厭惡地轉向另一邊。隔著人群,總覺得他是在看我。
而我的臉上一定沒有笑容。
春日的天空鋪排著被櫻花染成粉紅的雲朵。張開口,呼吸到的卻全是因持續拍照的工作帶來的厭倦。
「下一張,兩個人一起吧。」
被這樣命令著,腳步不自覺地走向信秀。
「做個比較要好的姿勢。」
雖然听到了,卻不知道怎麼對著鏡頭制造笑容。
「不要像死人一樣站著啊。」
被大聲地斥責了,其實也只是停滯了兩三秒而已。
眼睫迅速眨動,不這樣做,總覺得眼淚隨時都會掉落。
「秀樹?」是信秀的聲音。
下一秒,臉被縴長的手指勾向左邊。
映入眼簾的是信秀的眼楮。
額頭貼上來,在鏡頭前十指相握。只是一個拍照的動作,心髒又不規律地跳動起來。
「唔……不夠活潑呢。不過算了,氛圍還不錯。」攝影師在鏡頭後宣布,我松了口氣,可是握著我的手指還是沒有放開。「心情不好嗎?」濃黑的眼眸審視著我。
「有一點。」我聳聳肩,盡力別過臉。
「這個廣告的贊助商很喜歡我們,有可能這一系列的產品都交給我們拍。」就像是為了要讓我高興一樣,信秀說著他听來的信息。
「哦。」我點點頭,「又要向學校請假了。」
隨時可以抽身的游戲變成了一定要咬牙堅持的工作後,就覺得很容易疲憊。雖然信秀想要尋找話題,但我還是什麼都不想說。
沿著彌漫春之氣息的堤畔,一前一後地行走。因我的情緒低落,連帶著信秀也感到了不安。
「秀樹……」
腳步因停頓而更加感受到泥土的柔軟,回過頭,被風把劉海吹亂,就看到幾步之外站著的欲言又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