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審判是絕對公正的。在正義面前你無需狡辯。即使你不承認你的罪惡,我們也會按照事實給你應有的懲處。」
而貞德輕蔑地看著他,繼續說著她想要說的話︰
「你們視面不改色攻佔他國土地並宣布自己這樣做有道理的人為無罪,你們視參預或縱容奸殺擄掠的人為無罪,你們視那些使別人失去家園流淚哭泣人無罪,視那些因為自己的屋頂少了一塊磚頭就鬧得世界不寧的人為無罪,你們的正義在哪里?又是什麼標準?難道只因為那些人、那些國家比我的祖國更為強大嗎?
「他們總有理由傷害、殺戮,而我們不能抵抗,保護嗎?
「我並不是一定要給自己一個正義之名。因為世界上所有的戰爭不管是什麼起因,怎樣了結,卻都會造成令人悲傷的過程。
「我只是想要說,明明知道會讓人流血流淚卻依然要發動戰爭的人們,不管你們有什麼高貴的借口,都不能掩飾你們只是被利益驅動而失去人類本性的事實!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聰明的,可我實在無法忍受與我一樣身為人類卻失去了人類智慧的你們的愚蠢!以為不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打仗就不會有損失!這個世界是一體的啊!
「有那麼多的人在乞求看不見的和平,有那麼多的人為了這個理想失去了生命。那是與你我一樣,活動的、跳躍的生命。你們不會難過,也沒有心,正如此刻,你們坐在黑暗中,望著眼前的燭火,你們除了自己眼前的東西,便什麼也看不到。」
黑暗中有人不滿地咳嗽,向老人遞去眼色,老人皺眉,大聲厲喝︰「住嘴!貞德!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是淮嗎?」
「我當然知道,」貞德給他一個傲睨萬物的眼神,「你們是主教、你們是法官、你們是政客,你們是了不起的操縱國家世界走向的大人物!可是你們卻不如我,不如我這一個沒有念過書的女子!我輕視你們,你們不配坐在現在的位置上。你們不配審判我!你們根本就不配審判任何人!
「不要以為你們現在所做的不會受到懲處,總有—天,報復之日會來臨。我並不希望那是另一場戰爭,而是你們的心給予自己的一個殘酷的裁決。在走過那扇每個人都必經的生死門時,你們會自問,你這一生做了些什麼,傷害了多少人。然而那時,眼淚與悔恨都已經來不及了。
「我知道,我今天說的話,不能令你們動容半分,因為你們的心有我所不能了解的冷酷殘忍。我寧願被你們殺死,也不想成為你們的伙伴。如果生為和你們一樣的人,縱然給我再多的物質,我也只為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恥。無恥無知的人們啊,你們來給我判罪吧。在你們的眼中,所有為了自由與和平而戰的戰爭都只是帶給你們統制不便的破壞者。你無需向我宣
讀什麼,也無需用你手中的權力威脅我,我知道,在這樣的審判中,我怎麼可能會被判與無罪?你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說我是危險分子,說我是女妖,都隨便你們吧。在千百年過後,當所有的歷史成為後人眼中的塵沙時,那個時候被審判的,就是你們。」
「太放肆了!」
怒喝聲自旁邊的席位上爆發,如利箭般的惡毒眼神密集地射向中間的少女。
少女倔強地昂頭而立,眼中已不再有空洞黯然,而是清灼明亮的光輝。
「妖女!」
「異端!」
「不可救藥!」
在聲聲討伐聲中,她昂頭而立,漠然以對。那由壁頃灑下的光影逐漸明亮了起來,或許,是那場下了很久的霧終于消散了吧……
是誰在用被氣得發顫的聲音狠狠地說︰火、火刑!
可她的心、她的眼、她的耳朵、她的意識都已飛升,飛升到她心中的彼方,她仰望著那道光,那明亮的光,熾熱的光,她所追逐的光,緩緩露出淺淺的美麗笑容。
第七章他是烈火
愛與恨的距離並不遙遠,糾葛只在一線之間。
若能做到對一個人完全漠然,才是真正的無愛無怨。
時光慢慢流轉,緩緩走向四季最後的一站。
艷美的夏花,茂盛的春草,都已一一逝去。然而為何心中的記憶卻不曾褪色?反猶如沾染初霜的紅葉,依舊鮮明的亮眼。
擺在案上的書停留在同一頁已經很久,手指因心事停滯,無力往下翻,他終于起身,走至半開的窗邊,窗外落葉飄零,如冬天寫給秋日的信箋。
呆滯地望向滿園殘梗,倚窗而立面貌清瘦的青年任一頭金發被風吹亂。
絲絲縷縷在風中糾纏,迷亂地掩映住他秀美卻蒼白的容顏。
時間與記憶背道而弛,那些他不願再想起、他極力要消弭的往事,揮之不去,徘徊輾轉,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就在昨天。每當他回過神來,總發現,他又已陷落其中,無力自勉。
他並非一定要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正如他從不想知道愛與恨相隔多遠……
恨意如洶涌的潮水,來時曾那般猛烈,拍打著幽深晦暗的怒濤,挑動內心最不可踫觸的柔軟。而時間抽絲剝繭,層層剝開表面,當憎恨也被抽離,便只剩下一腔茫然。
情不自禁想起她曾經張著可愛的大眼,無邪仰望他時的純美,想起她可惡地掙月兌他的手,絕情而去的殘忍,想起听她說我愛你時內心有過的甜蜜,想起她說我愛法國時他心中那種終于被拋棄了的絕望感,想起她的溫柔、想起她的迷糊、想起她曾如小鳥依人般緊貼著他的親熱無間,想起她終于揚起翅膀飛離了他的身邊……
從最初到最後,包括每一個細小的畫面,每一個因她而起,與她有關的思想的殘片,關于她全部的全部,他不可抑制,無法停止,近乎發狂地一遍遍地想起……
他張著空洞的眼,心被虛無的幻影填滿,雙眼卻總是空洞得黯然。所望之處,無不是黯淡,他已經失去了他的光,窗外的陽光再美,也與他全然無干……
「咚咚——」
象征性的叩門聲響起,在沒有得到任何答復時卻已經推門進入。他听到細微的腳步聲,卻還是望著窗外,望著遠方,望著他也不知為何總想凝望的虛無的某點,並沒有回頭。
將他無神的樣子盡收眼底,賽瑞雅五味雜陳地輕咳了一聲才說道︰「陛下,天氣轉涼了,不要總開著窗子。不然的話,多加件衣裳吧。」
「你來干什麼?」他沒有理會他的話,徑自問道,依舊頭也不回。
「……是有些文件需要您簽字……」
「你自己看著辦吧……」他冷淡地回答。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經死了似的,再沒有什麼能讓他掛念的,有時只覺四周為何喧囂不止,不能讓他獲得短暫的平靜,恨不得能夠立刻消失。
「陛下……」身後的人困難地吐字,他不耐地咬住薄唇,幾乎想要放聲大吼,卻在回頭間,撞人對方張得大大的擔心的眼。
「……你下去吧……我沒事……」他勉強壓制怒意,疲憊地揮手示意讓賽瑞雅離開。而賽瑞雅欲言又止。
「說吧,」他雙肩環臂,冷冽地諷刺自己的臣子,「你還有什麼話是不敢說的嗎?如果你一定要說些什麼才能離我遠點,就快點說完好消失吧。」
刻薄冷誚的話並沒有讓賽瑞雅生氣,他只是失落地抿了抿嘴角,努力想要微笑,卻還是失敗了「我听到一個消息,想要向您稟報。」」呵……」查理冷笑了一聲,「隨便你……或者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