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更紅了;不準她走路,那豈不表示他將繼續把她抱來抱去,直到她完全好了為止?
「你不用這麼費心……」她窘迫地說,想要拒絕。
沒想到尉遲靖手一揚,根本不讓她說下去。
「不必謝了,你只要好好養傷就行,其余我會照顧你。」他扭曲了她的意思,直接替她決定一切,唇角還掛著耀眼迷人的笑容,「好了,我們該吃飯了。」
什麼?她哪有要謝他呀?但還來不及糾正,就見他指一彈,候在門外的婢女們便端進一碟碟的菜肴,整齊地排放在他倆面前的桌上,而後退了出去。
望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尉遲靖立即端起了碗,「快吃吧!」他對她一笑。
而後他吃了起來,神情似乎很愉悅,但白瑪只是怔怔看著他,搞不清以然。
「你不嗎?」他抬起眉,望著一動也不動的她。
「……還好。」她夾了素菜入口,邊嚼咀邊盯著他的臉,繼續研究他。
尉遲靖微笑,把臉湊向她。「我看起來很好吃嗎?」他長得很好看,可是跟好吃扯不上關系吧,她當然搖頭。既然如此,你一直看著我干嘛?你應該看著卓上的菜才對吧!」他輕托住院她小巧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回卓前,要她專心吃飯。只她端起碗,吃了一小口白飯,又斜堵塞頭來看他,「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把飯開到我房來?」住進他家不少天了,他總是在自己房中吃飯,從來沒有和她一起用過餐。「熱鬧一點,胃口比較好,你不覺得嗎?」他一臉輕松地說。好象是吧,至少她發現,他吃得又快又多,就多麼短短幾句話的時間,他已經吃完整碗飯了,目前正為自己添第二碗飯。沒想到他平時這麼從容不迫的人,用餐速度快得嚇人……也許因為太忙了,所以連吃飯也分秒必爭。
「你一向吃這麼多嗎?」她忍不住問,仿佛再添碗。
尉遲靖笑而不答,反而掃了眼她原封未動的飯碗,裝出一臉驚訝。
「那你呢?你一向吃這麼少?」他瞪著眼反問她。「我……吃一點點就飽了。」她低語,又送了一小口飯進嘴里。
從小她的胃口就不好,囚禁的十年,吃得就更少了……對一個不會死的人來說,吃飯有什麼意義、又有什麼樂趣?
「這樣不行,你有傷在身,要多吃一點。」他夾了塊魚肉進她碗里。
「這是……」她望著那塊陌生的東西。
「是魚肉。」
「尉遲大哥,我不吃肉!」她一听,立刻猛搖頭,想把魚肉夾還給他。
他盾一揚,對了,他想起總管抱怨她的怪異時,好像包括了吃素這一項,只是他听時如過耳輕風,沒放在心里。
「為什麼不吃肉?」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他奇怪地問。
「我父親不吃,所以我跟著養成習慣了。」她解釋。
「據我所知,密教好像並不限制肉食。」他問道。
「他這麼做是為了修行的緣故,和戒律無關。」她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黯然。
其實,父親從沒說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她卻猜得出答案,對父親這種自小就扳依在活佛門下,受眾人景仰的法王來說,觸犯色戒而且還生下小孩子,是一個終其一生也無法抹滅的污點,所以他願意用任何方法來苦待自己,只求來減輕罪。也因此,她總覺得自己來到世上,根本是個錯誤。不管時間過了多久,她就是無法忘記父親眼中深埋的後悔的痛苦,那表情像烙印一樣,在她心中揮之不去。發覺她神色有異,眼中含著愁緒,尉遲靖蹙著眉,覺得很心疼;她又想到了什麼,為何突然難過起來了。
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換上一副奸詐的笑臉,趁她沒注意,飛快地夾了許多魚呀雞呀放進她面前的碗中。
等白瑪發現他的動作,低頭一看時,碗里的菜已堆的像小山一樣高了。「尉遲大哥,我真得不想吃肉……」她面有難色地看著他。「這些都是我最喜歡菜。」他拋出一句低語,深邃的眸閃動著幽幽的光芒,「你是十八年以來第一個坐要人身邊吃飯的人,難道不肯嘗嘗我喜歡吃的菜嗎?」他的語氣很淡然,像是若有似無的微風,但白瑪听了心一揪。
「為什麼是十八年?」她忘了眼前堆滿的食物,只想問清他的心事。
「我和你一樣;十歲那年我痛失雙親,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陪我吃飯。」
他一如往昔地笑著,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又驚又痛。
原本以為他的生活中只有忙碌和偶爾找上門的危險,現在她突然體悟,其實他也很寂寞。但她知道,沒有人肯承認這種令人無力的事實的。
「這幾道菜都是我娘的拿手絕活,她燒的味兒……當然比我請來的廚子好太多了,但聊勝于無,我也無法挑剔什麼,只要能吃到這些菜,借此懷念她就好了……你真的不試試?」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眼中浸潤著明亮的光澤,期待地凝望著她。
她心跳極快,為了他令人迷醉的眼神,也為了他的話。
「為什麼我有這種榮幸,陪你這位十八年沒和別人一起吃飯的公子,品嘗你的最愛呢?」她力持鎮定地說,不想讓他發現她受寵若驚的心情。
「因為……我開始討厭寂寞的感覺。」他傾身向前,幾乎貼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她的心漏跳了好幾拍,腦中轟然作響;他真的寂寞?這個不可捉模的男人,居然肯這樣老實地承認心事?而且他為什麼開始討厭寂寞,是因為……她嗎?
一種奇異的感覺劃過她的心際,勢如千鈞,卻快得難以捕捉,陌生難辨,但也勾起了某些記憶。
她突然想起父親好像說過一句話,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很小的時候,他曾說過的話,但內容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他專注的眼神喚回了她蕩開的心思,她驀地想起他還在等著她的回應;她低頭望著碗里得菜,覺得這些仿佛不再只是菜肴,而是他最珍貴的回憶。
「我……」她重新拿起筷子,柔美一笑,「我很想試試,令堂的拿手菜。」
尉遲靖大喜過望,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高興笑容,因為他知道,她肯答應像個普通人一樣吃肉,就代表她願意試著拋開她爹對她的影響,揮別那些晦澀的過往,重新在凡塵俗世中展開新的人生。
這些年來,不管做成多大筆的生意,他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高興過。
她伸筷,試探性地從柔女敕的雞肉塊上撕了一絲,放人嘴中緩緩咀嚼。
「這是什麼肉?」把東西吞下肚後,她輕聲問他,神情有點緊張,又有點新鮮。
「雞肉。」他笑答。
雞?她納悶地眨眨眼,不知那是什麼動物,但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把整塊雞肉吃掉了。
接著輪到魚肉,她發現里面藏著很多小刺,小心剔除干淨後,她把魚也吃光了。
「還喜歡嗎?」瞧她吃得這麼慢,他擔心她吃不慣。
嗯,她沉吟著,覺得肉類吃起來有點油膩,還有點腥味,可是又有素菜沒有的香味,嚴格算來……「不難吃。」這是她的結論。尉遲靖沒轍地笑了,她潔白如紙,沒曾染上人的煙塵,世間人的理所當然,在她卻是全新的體驗,真是一朵剔透勻淨的花朵,令人深深著迷。、他的笑容更深,發現自己人第一次用這兩個字來讀解心情,也許不用多久,他的心就會完全陷落進她純潔無瑕的陷阱中了。
于是這一頓飯,就像在上課似的,他把每道菜材料都介紹清楚,而她也都乖乖吃下肚,等到所有東西都掃光,她才發現自己實在吃得太飽了。「好撐……」她一臉難受,覺得吃下的食指好象滿到喉嚨來了,想不到平時只要幾口飯就吃飽的胃量,今天竟然擴大了好幾倍!「還有藥要喝。」他邊說邊彈指,婢女們立刻進來撤下碗盤,並把藥端來。「我喝不上了,可不可以稍等稍等—會兒?」看著面前直冒熱氣的藥。「不行,藥一涼就沒效了。」他神秘一笑,由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只要喝守藥,你就可以吃糖。」糖?他真的準備了糖?昨天听他說時,還以為他是隨時口答應,不會放在心上。見他打開了紙包,她好奇一看,里面竟然裝著五顏六色的小糖球,個個色澤鮮艷,很誘人的模樣。「快喝藥吧!這是我小時最愛吃的糖果,你—定會喜歡的。」他邊說邊晃了晃手中的紙包,糖球咕嚕嚕地滾動起來,像是繽紛燦爛的寶石。白瑪忍不住笑了,她發現他真的很可愛,很懂哄人,更懂昨誘惑人心。好吧!蹦起勇氣端起碗,痛苦得喝起藥來,她不想辜負他的苦心,而且……她很想試試他小時候愛吃的糖是什麼滋味。和上次一樣,她每喝一口藥就要喘許久,藥湯少得慢,而她的小臉越來越白,努力到最後,碗里只剩一口藥,但她真的喝不下去了。她放下碗,哀求地看著尉遲靖。他一語不發,但她張口喘氣時,挑了顆糖喂進她的嘴里。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在口中擴散開來,白瑪張大眼楮,完全被震撼住了。這就是糖果的味道嗎!好香好甜,還有一種……像是水果的氣味,她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見她驚呀得說不出話來,他溫柔一笑,伸手撫著她的長發,修長的手反指停留在她的發絲間,眷戀那如絲緞一般的觸感。「顏色不同,味道就不一樣,你現在吃的是梅子口味的,等會兒你可以試試別顆。梅子?她怔然望著他,只見他笑意溫暖,在這一刻,她的心竟紛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