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來的錦瑟,稚氣未月兌,看見這樣的景色,當時便尖叫起來,連跳帶蹦地沖過去,鴨舌帽拿在手里亂舞。旁人急忙去拉,說草叢里有很毒很猛的蟲子,她听也不听。
她穿著迷彩T恤和牛仔褲,本以為旅游就應該穿得輕便,現在卻後悔起來,天天打電話回家去催他們寄條白裙子給她,「紫色的花田里,白裙子襯得多超塵月兌俗啊!」
她平日里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家里人希望她穿得淑女一點都要被鄙視半天,這次竟被要求寄白裙,而且還是有蕾絲花邊的那種,喜不自禁,先是寄雜志給她,讓她選式樣,又讓湛朗幫著量了尺寸,忙了三個星期,今天她的裙子終于寄到,錦瑟穿上白裙子,樂呵呵的,鏡子照個沒完沒了。
「湛朗哥,我這樣好看嗎?還是那條有花邊的比較可愛一點?」
他聳聳肩,「反正有好幾條,每天換一條就是了啊。」
「這辦法不錯!」
小女孩把這里當成了拍時髦寫真集的外景地,每天出去喀嚓喀嚓的,從早上一直拍到黃昏。起先是拍自然景色,後來就到處找人幫她拍,樂此不疲。
「來嘛,來嘛!你幫我拍,我也幫你拍啊。」
他被硬拖出來。
「等我擺個好點的姿勢!」
錦瑟退後幾步,一邊想一邊換角度。
湛朗一只手拿著DV,一只手抱臂,淡淡笑著等她。
年輕的女孩穿著白裙子站在花田里,左顧右盼,是很美的風景。沒有了女孩兒,這片花海可能會寂寞的。
她那麼愛花的人,若是見到眼前此情此景,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繼續追溯回憶里的片段,她似乎在听到薰衣草農莊這個名字時,一臉的興奮。
說起來上次來時,這里正逢下雪,銀妝素裹,儼然一個童話里的世界。
他才想起來,在這里是花季,國內卻是嚴冬。她錯過了兩季花期,一直在寒冷冬天的邊緣徘徊。
錯過,是一種多麼深重的無奈。
眼前一片模糊,恍然中是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面前,就那麼盈盈地笑著,戴一頂白色草帽,帽檐點綴兩簇花朵,仿佛永遠開不敗般鮮女敕。
他也很快從模糊中醒來,沒事一樣,迅速把想象從腦海中抹去,繼續耐心地等面前那個小女孩擺出最理想的姿勢。
「我好了,照吧。」錦瑟笑得有點僵。
「不要看我的鏡頭。」湛朗伸出手,「看我的手,我喊一二三時,你再把頭轉過來。」
「不會來不及嗎?」
他笑,「抓拍的表情是最生動的。」
如此來了幾張,錦瑟翻看一下,非常滿意,「真的,好像明星哦!原來照相有這種竅門哪,恐怕也只有你這麼好的技術才做得到吧?再拍再拍,等我跑遠一點!」
他指導說︰「不要老是站著,試試看半蹲下,把花擁在懷里,做聞的動作。」
錦瑟非常配合,她的個性本來就開朗愛熱鬧,和陌生人也能一下子就混熟到互留電話和電子郵件的地步,何況拍照,更加落落大方,湛朗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晚飯後到睡覺前的那一段時間,錦瑟總是賴在湛朗房間里度過。起先幾天,他會陪她說話,後來也就習慣,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因為錦瑟如果想和他聊天,是絕對不會客氣地讓他安靜下來一分鐘的。
她翻看DV里存的照片,邊看邊噴噴稱奇,贊不絕口︰「你的水平真是好,可以去開影樓!我這麼平凡無奇的姿色都能拍出明星的效果,要是明星來拍還不變成天仙呀?對了,那些明星一定是因為化妝師和攝影師的緣故才顯得漂亮吧?噴噴,原來美女都是騙人的!」
湛朗剛翻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聞言笑了笑,「也不是,有的人天生麗質,不化妝也是美到極點。」
「你見過?」錦瑟隨口問了一句,「反正我是沒發現身邊有什麼天生麗質的美人,同學朋友大都靠化妝打扮。對了!」她抓著DV來到湛朗椅子邊,「湛朗哥這麼優秀的男生,有女朋友了吧?」沒等湛朗作答她又推翻,「唉,瞧我,有女朋友是當然的事啊,問題只是數量方面——湛朗哥你有幾個女朋友啊?」
他好笑地用薄薄一片書簽打在小女孩臉上。
「我沒有女朋友,未婚妻倒是有一個,曾經。」
錦瑟咂咂嘴,語速極快地問︰「分手了?」
「她已經有了愛人。」想一想,他又補充說,「在她知道這婚約以前,而且她很愛對方。」
錦瑟聳肩,「那就沒法子了,你忘了她好了,反正好女人多的是呀——她漂亮嗎?」
女孩都這樣,听聞異性談及另外的女子,第一反應必然是她的容貌。
湛朗找到下午看書時中斷的那一行字,淡淡地說︰「漂亮啊。」
偏偏錦瑟不依不饒︰「有多漂亮?」
這個問題,他倒是沒有像剛才那樣不假思索地就回答。
「漂亮到……」盯著天花板想了一下,他慢慢望向小泵娘,「漂亮到如果她站在鏡頭前,大部分明星都得回家喝西北風的地步吧——我想是的。」
錦瑟十分震撼地仰起頭,表情處于想象中。
湛朗打心底好笑。假若他的答案是「普通漂亮,但是很聰明」,或者「雖然不漂亮,可是心地很好,很能干」等等,錦瑟都不會有那麼吃驚的神色吧。
「你說的天生麗質,是她吧?」半晌,她訥訥地問︰「有照片嗎?」
「手邊沒有,等回去了發給你。」看一眼時間,湛朗合上書站起來,「回去睡覺吧,明天一早我們回墨爾本。」
「啊?明天就走?」
「小姐,你已經玩了三個禮拜了吧。」
「我知道差不多是該回去了,可你怎麼一點預兆都沒有就突然宣布啊……真是……好歹給人個心理準備嘛,真是個說風就是雨的家伙。」
錦瑟嘟嚷著回房間去,湛朗跟她道過晚安,回來撿起自己的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他從來不是說風就是雨的個性,回來後卻突然連做幾件心血來潮之事。
就連跑到LavendulaLavenderFarm來也是一念之差決定的,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就越發強烈,盤踞腦海揮之不去,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在驅使著。
如果說命運中會發生什麼意外的邂逅,三個星期了,一切都那麼平靜,沒有任何事超出意料之外。
所以,他沒有理由再等下去。
☆
今年的春節來得特別遲,所以,它是在所有人一天天一點點的盼望中到來的。
準備年夜飯時,她打了一個特別響亮的噴嚏。
「怎麼,有人想你了?」
鐘奇一邊切菜,一邊打趣,圍了條碎花圍裙,月兌下西服的董事長,也不過就是這副模樣。
「嗯,讓我想想會是誰呢……」
妍嬰勾住爸爸的脖子,「是遠在天邊,還是近在眼前?」
「天邊有人想,」鐘奇騰出一只手忙不迭刮一下女兒的鼻子,笑道,「眼前也有人想。」
稍微怔一下,她就明白過來爸爸所指的天邊,是隔了重洋的墨爾本。
「爸啊,你也真自作多情。」她笑著說,「說來也奇怪呢,為什麼人們會認為打噴嚏是被人想?為什麼不直接點承認只是感冒?或者更科學點,說是鼻黏膜受了刺激所致?」
「人干嗎要那麼現實!」鐘奇放下菜刀,把材料裝盤,打開碗櫥時想到什麼,轉過臉來,「小嬰,你感冒還沒好?你想從今年一直感冒到明年啊?」
「它不走,我有什麼辦法呢。說起來倒真是很久沒感冒過了,大概前幾次沒感的份都一起累積到這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