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敏敏面紅耳赤地坐下,似乎下有針似的蘑菇了一會兒,還是站了起來。
「都說了一起吃嘛!」妍嬰著急地把她往下按。
「我……」肖敏敏憋出一句話,「我去廁所啊。」
☆
肖敏敏的判斷其實是對的,通常三個人一起吃飯,而其中兩個又是熱戀中的情侶的話,第三個人一定會被忽略,然後如坐針氈,從開始到結束。
心態好一點的人,一笑了之,但是大部分人不會有那麼好的涵養,因為人希望受到重視的心態乃是潛意識里的天性。
熱戀中的人,通常會在臉上明確地寫著「熱戀勿擾」幾個字,還有人發明了「打擾情侶走在路上會被豬踢」這樣的屁話。
而且居然還有人信。可見熱戀中的人權力之大,地位之高,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無不所向披靡。
「不要去騷擾熱戀中的情侶」這一真知灼見,幾乎同牛頓三大定律一樣不可推翻,和哲學真理一樣永恆,比鳥嘌呤和胞嘧啶的結合還要穩固。
但前提是「熱戀中」的情侶。
你去叨擾一對結婚幾十年的老夫婦,對方卻會很高興地接待你,讓你覺得他們很喜歡你的到訪,讓你覺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貴賓。
你會心安理得地愛上這種感覺,並十分樂意把自己的生機與活力,注入到他們平靜堅定的愛情里面去。
肖敏敏覺得很奇怪。
在這對小別一個星期之久的戀人面前,她竟然一點都沒有不自在的感覺。清平會問妍嬰實習的狀況,但談論更多的是關于肖敏敏的話題;妍嬰也回答實習期間的有趣見聞,但無不是和這位經驗豐富又會照顧人的同房有關。他們喋喋不休,津津樂道,話題越說越多,討論面越鋪越廣,連肖敏敏都忍不住加入進去,時而駁斥他們的觀點,時而鞏固自己的「學說」。
他們現在在說「能不能打擾熱戀中的人」,正方妍嬰,反方肖敏敏,衛清平負責當牆頭草。
「我有一次坐地鐵,一個女的沖在我前面。她坐下了以後,我想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可她一把把我拉住,推開,接著她的男朋友就在緊挨著她的那個位子上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肖敏敏說著自己的親身經歷,頗有不甘,「而且還不止一次,有些女孩子雖然沒有推開我,可是一坐下來就把包放在旁邊佔位子,甚至把腿蹺在椅子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太可惡了。」
「是嗎?這些人素質怎麼可以這麼低?」妍嬰吃驚地評價。
「是我的話也就算了,反正我是年輕人。但是有些男人坐在老弱病殘專座上,腿上坐著自己的女朋友,完全無視一個老人在旁邊拉著扶桿,我說了他們幾句,他們還罵我狗拿耗子。我說‘反正我屬狗,你們倆就是耗子咯?’我們從上車吵到下車,那老人還不停勸我算了。」
「這種人是有,我也踫上不少。」衛清平神色自若道,「我直接把他們拎起來讓座。」
「你用暴力?」妍嬰大驚,「他們打你怎麼辦?」
「打得過我就打好了。」他溫和地笑笑,繼續力道均勻動作緩和地切割牛排,令人完全想象不到當時那幅情景。
「是啊,這才過癮嘛。」肖敏敏揮了一下右手的餐刀,「路見不平就是要拔刀相助,看在眼里憋在心里,多難受。」
妍嬰愣愣地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猛一點頭,「我下次一定要跟著你們坐車,親眼目睹你們見義勇為的壯舉!」
「我走在街上,隨處可以看到卿卿我我的男女,有的讓我直接想到連體嬰兒。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他們,總有一種感覺,‘他們不會長久的,現在這麼親密,說不定明天就分手了。’」肖敏敏頓了頓,接著說,「但是你們就不會給我這樣的感覺,我會覺得你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到從一出生開始就認識,而且會這樣相處一輩子。」
妍嬰嘴角含著笑,傻兮兮地看著清平。
「你們兩個,會給人王道的感覺。」肖敏敏一本正經,「所謂王道,就是你這樣的男人,就應該和她這樣的女人在一起;而你這樣的女人,天生就是為這樣的男人存在。」
「真的?」妍嬰和衛清平喜滋滋地對看一眼。
衛清平笑道︰「我還擔心跑來杭州會不會惹得妍嬰的朋友嫌我多事呢,誰知道給我評價這麼高,興奮啊興奮。」
妍嬰拍著胸口說︰「我也擔心敏敏不喜歡被打擾,誰知道她這麼健談啊。」
肖敏敏撐著下巴說︰「不會啊,你們是我踫上的第一對讓我情不自禁想要騷擾的情侶,所以你們先別急著榮幸了。」
「你要騷擾我們?好啊。」衛清平正色,「說好了,回去以後要來我的咖啡店坐,大聚三六九,小聚天天有,見不著人我就死打你手機打到爆。」
妍嬰說︰「清平,我沒記錯的話,你正好想請一個服務員吧,你是不是打算拿敏敏當服務員使喚啊,你算盤撥得倒精呢。」
衛清平神色一黯,故作羞澀道︰「被你看穿了啊……」
肖敏敏嘆氣說︰「看你們兩個,儼然一對老夫老妻了。」
第五章愛麗斯•忍冬
愛麗斯——勇敢追求愛情
忍冬——全心全意把愛奉獻給你
鐘奇知道女兒的戀愛,是在三個月後。
他並不像一般父母那樣為女兒高興,而是把妍嬰叫到客廳里,顯得有些不安地問︰「小嬰,听說,你交往了一個男朋友?」
案親小心的神色,讓妍嬰知道無法瞞過去,不過她也沒有必要瞞過去,因為清平是那麼優秀的一個男人,那麼多女人都為他痴迷,而且那些女人大部分都事業有成,成熟理性。
「是啊,爸爸,對不起嘛,因為你最近比較忙,所以我就沒有告訴你,如果你覺得有必要見個面的話,那麼我就把他叫來家里吃飯好咯!」
她的嬌態讓鐘奇的神色更加為難起來,「他……是個怎樣的男人?」
說到心上人,妍嬰的話就不自覺地滔滔不絕︰「清平他實在是個各方面都優秀得不得了的男人,又溫柔,又體貼,又成熟穩重,而且為人淡泊,不爭名奪利;有情調,有品位又不媚俗……」
她越說,就越讓鐘奇的眉皺三分,最後嘆了口氣。
「怎麼了,爸爸?」
「你和那位先生的事,阿朗知道嗎?」
「他最近一直都很忙的樣子,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啊。」妍嬰眼楮一轉,「對了,我給他發封電子郵件好了,不過那個家伙連網都上得很少,更不要說去看他的郵箱了。」
鐘奇的樣子有些怪,妍嬰隱約覺得不對勁,可是他們沒道理不喜歡清平啊,他是一個那麼溫柔又優秀的男人,誰可以拒絕他的魁力呢?
☆
星期六的晚上,湛朗風塵僕僕地走進鐘家的門,他看起來並沒有做客的輕松,只是在客廳里坐著,很少說話。妍嬰剛要把清平的事情告訴他,忽然鐘奇說︰「小嬰,從今天起阿朗就住在我們家,這樣也方便照顧你,好嗎?」
妍嬰怔了怔,「好的。」她覺得父親的話里有話,可是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湛朗對她,也不如以往那麼可親,他甚至盡量不與她的視線接觸,來避免心中的某些秘密泄露。
第二天,她給清平打完電話以後,就到溫室里畫畫,百子蓮那雪白的美麗花瓣令人心醉,開放在初夏的花朵,和它所代表的花語一樣含情脈脈。
百子蓮,愛的來臨。妍嬰忍不住笑了笑,在畫板上涂了起來,究竟是胭脂蘭的幸運女神保佑清平找到了她,還是百子蓮的溫柔寄語讓她發現了清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