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初見月大吼一聲,「你踩到了?!那個捕鼠夾是連環的——踩到一個三百多個都會彈起來的!」
話音未落一片「砰砰」聲,漫天飛舞的捕鼠夾子如暴風般席卷而來。初見月和宋裕緊緊地抱在一起,一個喊「爹啊!」,一個叫「我的娘啊!」。
霍橙逸一邊往後跳一邊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尖叫,忽而一道光影擋在面前,然後便是夾子盡數墜地的聲音。
她慢慢地把捂著臉的手指張開一條縫,眨眨眼。
「這里的老鼠一定很多,狗崽,你不要隨便出來知不知道。」宋佚和顏悅色地對懷里的耗子說。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霍橙逸臉色發白地蹲在地上模著臉。
「橙逸,沒事吧?」宋佚手里拿著一根樹枝,頂端還挑著個夾子,像玩雜技一樣轉圈圈。
初見月和宋裕松開彼此,背上和上都布滿了夾子。
「……」兩人對望片刻,無言地吸了吸快要流出來的鼻涕。
「我不想再走了,會長……」宋裕痛不欲生地說。
「宋裕,」初見月嘴上微笑著,眼里卻淚光閃閃,「如果不繼續往前走的話,後頭會有人往里面倒菜花蛇的,雖然沒有毒,可是三十多條也很嚇人啊……」
「哇——」兩人抱頭痛哭。
「來,手給我,我拉你們起來。」宋佚右手架著霍橙逸,左手伸向初見月和宋裕。
初見月和宋裕不約而同用看天使一樣的目光看著宋佚。
「小心點兒,我來開路吧。橙逸走中間,見月和宋裕走後面,大家要多多照顧一下女孩子。」宋佚——邊說一邊樂D町呵地在前面走,儼然像經歷過一場冒險行動的俠盜頭目。
「下面該輪到什麼了?」初見月回頭問宋裕。
「好像是從菜場買來的十斤螃蟹。」宋裕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
有什麼東西從初見月腳脖子邊竄過,嚇得他跳了起來,「啊——螃蟹——」
「是狗崽啊,見月。」宋佚把耗子抓起來,「這種地方怎麼會有螃蟹呢,這口井早就枯啦。」
「嘿嘿……」初見月干笑著。
「宋佚。」霍橙逸帶著哭腔說,「我害怕……」
「不要怕,有我在呢。」他溫柔地模到了她的手捏住,「要不然你貼在我背好了,有什麼東西過來的話我可以給你擋住啊。」
霍橙逸遲遲疑疑地把額頭貼在他肩上往前走。
比想象中的寬闊,雖然他還是個青澀的少年,卻很溫暖,充滿安全。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感覺了……盡避看不見前方,卻一點兒也不用擔心未來。
後面則完全與這份旖旎的感覺隔離,完全是雞貓子鬼叫︰「我中獎了,好大一坨啊!」
「蛇……」
「龍蝦啊!我明明叫他們買螃蟹怎麼連龍蝦都在?」
宋佚停下來往後看去,「你們也太倒霉了吧,要不要靠我近一點兒?」
初見月氣喘吁吁,「為什麼,為什麼你一點兒事也沒有?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好啦,這里太暗,我點個火把,你們站遠點兒喔。」
宋佚開始打火石,初見月感到大事不妙,「慢著,慢——」
可是已經遲了,洞口另一頭的人收到了訊號,地道盡頭傳來了隆隆的聲音。
「什麼東西?」霍橙逸驚厥。
「大概是石頭吧。」宋佚笑著說。
「這種時候你還笑,求你了,哭一下行嗎?」一個滾圓的巨大石球飛速地滾來,「初見月你從哪里找來這麼大的球啊?」
「我只是隨便說說誰知道他們真的給我弄了一個來!」
「媽呀——」拼命奔跑的四人看到盡頭出現的牆壁時差點兒沒發瘋狂笑出來。
「事到如今,我們只能拼一拼了!」霍橙逸貼著牆壁說,「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上把石頭震碎!一二三——」
宋裕和初見月使出吃女乃的力氣飛起一腳踢向巨石。
巨石晃動了幾下,停住了,然後崩裂開來。
「得……得救了……」宋裕和初見月虛軟地擦了擦汗,忽然發現霍橙逸和宋佚都貼著牆壁站著,只有他們倆沖上前,「你們倆怎麼不動?」
「呵呵,那石頭滾得這麼快,想必是中空的吧,我們隨便誰都能打碎它啊。」宋佚刮刮臉頰微笑著道。
「啊……」初見月和宋裕一起目眥盡裂。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我們會沒事……」
「還和我們一起逃得這麼歡樂……」
宋佚笑呵呵地回答︰「有什麼關系,反正很好玩啊!」
「我放棄了!」
往床上一倒的霍橙逸虛軟地道,她再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方法可以看到那個人出丑的樣子。他樂觀、溫和、善良、寬容、豁達、心如止水……不管她怎樣的試探和刁難,所看到的全都是他的優點。霍橙逸伸個懶腰,決心徹底放棄。
可是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她忽然有了深深的失落感。
既然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秋苑菊派。她本是一株蒲公英,塵埃落定之時就要回歸自然,離開風的羽翼,不該有任何留戀。
「也許因為他是惟一一個讓我覺得挫敗的人吧。」
霍橙逸翻開手冊,幾個月以來,記錄與他相處的點滴,非常詳細,好像怕遺漏了什麼會回憶不起來似的。她的記憶力一向堪稱絕佳,而且凡塵俗世里,又有多少值得記住的片刻瞬間呢。
「我大概會一直記得宋佚吧……」總是微笑的少年,是異聞錄上惟一的異數。
「橙逸——橙逸——」臧封第破窗而入,「快起來,了不得了!」
「怎麼了,是你的雞腿被人搶了還是仲狩大人又對你發脾氣了?」
「不是啊!」臧封第一本正經地說,「是將軍!孝勤將軍要見你——因為宋佚喔!」
「嗯?」霍橙逸本來惺忪的睡眼「刷」地張了開來。
第十章爾虞我詐
將軍府里,孝勤將軍已經來回踱步有半個多時辰了。
「我告訴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們小孩子家家草率做主!仲狩是我兒子,宋佚也是我兒子,他們兩個的媳婦都必須由我精挑細選,親自過目了才算數。」
「是是,」霍橙逸揉了揉快合上的眼楮,「您老人家也說了是由您做主,那把我叫來做何?」
「廢話,還不是因為我那兒子看上了你!」孝勤將軍眉毛與胡子齊飛,唇齒相踫臉變大色。
「你兒子,」霍橙逸疑惑地重復,「看上我?」
「你少給我裝糊涂,我都問過宋佚了,他說你冰雪聰明,可愛伶俐,人小表大,機智果敢,善良溫和,心地純潔……」
「慢著,你確定宋佚是這麼說我的?」霍橙逸打斷兀自回憶中的老將軍,吃驚地問。
「廢話,難道老夫會這麼說你嗎?你這丫頭人小表大是不假,但充其量也就只能耍耍小聰明,難登我仲家的大雅之堂。」
「將軍,莫怪我插句嘴,宋佚姓宋啊,而且你也是武夫出身……」
孝勤將軍如雷轟頂,「還沒過門就頂嘴,將來可怎麼得了!」他撐著額頭,「我不行了,仲狩,長兄為父,你弟弟的婚姻大事就交給你這個當哥哥的了!」
「父親請放心。」仲狩目送將軍顫巍巍地走出書房。
「仲狩,宋佚真的是在將軍面前那麼說我的?」她還是不大相信。
「是啊,父親問他是不是對你有意,他滔滔不絕地夸你起來,父親試探性地問及他提親之事,他也但笑不答,父親差點兒暈過去。」
霍橙逸也樂得差點兒暈過去,但表面上還是裝做漠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