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你不知道嗎?」那學生緊張地說,「宋佚是冬苑松派里地位僅次于會長仲狩的天才學生啊,據說他的實力根本就不是學苑學生這個水準線上的!」
「嗯!相當可怕的二號人物。」
好幾個人吞咽了一下口水,眼前浮現出去年比賽的可怕情景。
那個人總是輕松地笑著,然後兩三下子就把對手打發掉了。
傍他掀翻的對手,盡避已經無數次听過有關他的傳聞,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失敗的現實。
快得、快得都讓人反應不過來。我說,多少也給點兒心理準備吧?
不給,他才不給。呵呵一笑的工夫,裁判就宣布結果了。
他那臉春光燦爛的表情,好像在說︰不是我太強,是你太弱。
所以他的對手才會一個兩個剛下賽場就去尋死覓活,對自己的存在價值產生充分的懷疑。
嗯,宋佚,就是那麼一個人沒錯。
霍橙逸從眼前的學生臉上完全地了解到了他的可怕之處。
即將面對這樣的強敵,她不但不擔心,反而高興得把香蕉當香腸,吃個不停。
看來,自己能夠進到秋苑菊派里,和他成為對手,是一件明智的舉動呢。
似乎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出現過能夠讓自己這麼興奮的對手了……沉睡已久的激情啊,盡情地為你們的對手而燃燒起來吧!
霍橙逸,十七歲。祖籍湘西,家道無名。天生沉靜,不善言辭。幼時喪母,與其父霍賓相依為命數十載。
案親教導她︰「橙逸,你天生雖有瑕疵,卻要銘記︰上天造物有理,眾生平等,此處消而彼處長,天生我才必有用。總歸有一日,你會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在那之前,你就碌碌無名地活著,看別人哭看別人笑吧。」
案親與她一樣沉默,字字是金。霍橙逸十七年來,一直看別人哭、看別人笑,牢記心里。她發現一個人往往言行不由衷,表里難一。誰都想把自己最受歡迎的一面露于人前,而遮蓋掉自己的陋行。偏偏他們的陋行,又成為另一部分人感興趣的來源。基于這樣的發現,霍橙逸開始了她的異聞錄生涯。
所謂異聞錄,不過是一本不起眼的小冊子。重要的,是內里的東西。在上面,人們往往會發現他們最感興趣,但又最無法相信的事實。換言之,那記載著的,都是一旦公布,將要令人們大為驚訝的秘密。
這些秘密不過是她無意中發現,隨手記錄的而已,壓根沒想到有一天會因此而名聲大噪。
舉一兩個例子,比如某年某月某日,某貴妃沐浴放了多少個響屁之類的……在記錄的旁邊,還會有一些其他的注解。比如該貴妃沐浴前後分別穿了什麼樣的衣服、吃了什麼樣的水果糕點等,使人不得不相信,這不是胡編亂造。于是以後人們談論起該天資國色的貴妃來,總是條件反射情不自禁地聯想到放屁這樣粗俗的動作。雖然吃喝拉撒乃人之常情,可是一旦擺上台面,並且和那樣美麗的人兒聯系在一起,還真叫人無所適從。就連天之萬歲、皇帝老兒也不能幸免,他半夜如廁踩翻夜壺誤以為是刺客行刺,嚎了那麼一嗓子的事跡,也赫然出現在該異聞錄上。
要說這記錄的人能夠一次避過這麼多的禁衛軍潛入皇宮,已經聳人听聞;要說他幾乎夜夜都這麼輕松潛入又全身而退的話,那鐵定是天方夜譚了。
可是事實卻又讓人自打耳光。皇帝老兒嚇得魂不附體,敵人居然可以來去自如,既然能夠時刻記下他的言行,那取他首級想必更不在話下。
對了,翻翻這冊子,以上的都是小意思。除了皇宮篇,還有江湖篇,那才叫人驚魂不定。
少林方丈,德高望重,某夜做夢,忽然坐起,高舉雙手大呼︰「賜我力量吧——」
金科進士,恃才傲物,提名之晚,夜壺當酒壺,提著在院子里狂奔,放聲高歌。
京城美女,待嫁閨閣,迎娶前夜,一樣做夢,對著空氣猛扇假想敵的耳光,「我叫你這個騷狐狸勾引我相公!」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異聞錄不定期公布各位名士的光榮事跡,榜上的名單也時常更換。上面提過的人,有本來就很出名,因此更加出名的;也有本來不出名,因為這個而變得出名的。但是沒有本來就很出名,卻因此被人們遺忘而埋沒的,也沒有本來不出名,被提了也依然沒有出名的。
總之一句話,只要是異聞錄上出現過的名字,一定會轟動江湖。
這大概也是異聞錄讓人又愛又恨的原因所在吧。
想知道它找了誰的碴,又擔心自己被它給盯上了。
有許多人也試圖打探異聞社的來頭背景,可是全都不了了之。它好像是一個無時無刻就在身邊,卻又根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組織。人們對這個現象的理解,慢慢地從人為轉為天意。從驚詫到默許。這也是應了那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還好異聞錄揭露的都是些無關社稷不傷大雅的笑話,除了丟掉所謂的自尊心、臉面子,那些大老爺們、小姐姑娘們看起來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
異聞社,大概是由一大群功夫蓋世,平時常隱于市井巷尾的高手組成的吧?不是說大隱隱于山,小隱隱于市嗎?可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異聞社其實只有兩個成員,而且都是女孩子。
內向沉靜、腦筋奇好的霍橙逸和天生就是個武學怪物的臧封第。
封第喜歡四處游玩,尤其喜歡跟蹤,將對方的習慣模個一清二楚。她盯梢起來無聲無息,輕功絕佳耐力又超乎常人,常常一跟就是好幾天。不過她雖然厲害,卻大字不識一個,更不要提寫。而且腦筋又單純,說一不二。拜封第所賜,霍橙逸得以將這些難得的珍貴見聞以筆記形式記錄下來,兩個人無意中就成了一對極品搭檔。
這樣的異聞社,這樣的兩個人,想必是很多人暗地里的目標吧?如果不是兩人都是女孩子,而且又是名副其實的無名小輩,恐怕早就被盯上,搞得雞犬不寧了。
正因為無名一身輕,兩個人才能將這一愛好做得輕松自在。
只是愛好,她們才不想搞大。
可是近來卻有人破壞了她們的寧靜。
霍橙逸按按腰間的口袋,那里揣著半月前收到的一封信,信封上面寫著︰異聞社敬啟。
信封是半夜的時候放到窗口上的,用石頭壓著。霍橙逸當時的吃驚程度非同小可,居然有人知道她們和江湖上鼎鼎大名無孔不入的異聞社有關系?
她拆開來一看,信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宋佚。」
送信的人,不會不知道異聞社只是一個挖掘大家茶余飯後話題的組織而已,那麼大費周章地送封信,所為何事?
難道只是要她們去調查信上的這個人,揭他的短而已?
霍橙逸不止一次翻來覆去地看這封信,想看出點兒別的端倪。可是什麼方法都用過了,除了這兩個字,確實什麼都沒有。
那麼,只好從這兩個字入手了。總會有點兒蛛絲馬跡,她不相信憑她會發現不了。
要做什麼,那還用說?當然是找出這個知道她們身份的幕後人員,還以顏色!
至于宋佚,在以學員身份加入秋苑菊派之前,霍橙逸已經調查過了。封第給她的線索顯示,宋佚似乎是個很容易了解的人,彬彬有禮、和氣開朗、與人無害,各方面都很出色,是個無懈可擊的天才。精通的似乎是劍術,最不擅長的是拳法。不過霍橙逸對于這個男孩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直覺,那就是所打听來的一切都值得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