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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反被無情傷 第12頁

作者︰季瑩

以「爭仗」來形容他曾經歷過的,雖令楚天漠深感意外,卻又備覺貼切。「我所遭遇的,並不適合一個單純女子的耳朵。畢竟,了解太多的我,對妳而言並非好事。」他懷著明顯的感情,這還是頭一遭。

「好不好我自會評估。何況,連我都不曉自己是否單純,你就不必太為我的耳朵擔心了。」明知不應該,她還是用比他更濃烈、更激烈的語氣低聲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她的話語里不只缺乏平靜,還添了比他更多的感情。

楚天漠看著她,似乎想看穿她的話是否出自她的真心。雖然不是很情願,但他覺得或許告訴她無妨,于是,他再次翻身仰躺,將雙臂枕在頭下。

「曾經,我也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上有父母,下有一雙弟妹,甚至還有幾十個家丁、丫鬟可供差遺。十五歲之前,我生活愜意快活,不知人間疾苦,不曉人心險惡。但十五歲那年的臘月初,一群身穿黑衣,頭覆面巾,和仇家幫現行裝扮幾乎無二致的刺客,突然闖入我家宅院,逢人便殺、見人就砍,那一夜,我楚家五十余口人,悉數不明不白的成了刀下冤魂,只除了我……」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于心口的痛苦,他接著說道︰「我被老管家救出,頂著淒淒寒夜、披著皚皚白雪、擔著血海深仇,由老管家護著逃到江南來……」

花祈以掌捂嘴,低聲嗚咽,幾乎不敢相信如今的太平盛世,居然還有如此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

「那已經是十年多前的事了。」他不曾表現出太激烈的舉動,只有略嫌沙啞的聲音隱隱泄漏出他的傷痛。

「曉得是誰下的毒手嗎?天!懊不會是仇家幫吧?」花祈瞪大眼,說出忽然竄入腦海的想法。

「不曉是哪個幫派下的毒手,仇家幫是嫌疑之一,不過,約略知曉主使者是誰。」

「誰?」

「這我可不能說,說了,恐怕不只報不了血海深仇,還很快會失去項上人頭。」他頗不安的將雙臂交抱在胸口。「只能說,此人是當今最有權勢的人。」

誰才是「當今最有權勢的人」?除了皇室中人,她實在想不透究竟是誰欠了他這麼一筆滔滔血債?可瞧楚天漠的模樣,也實在無法想象皇室里誰會是他的滅門仇人。

然而,至少她曉得了他時常孤僻色厲、冷熱無常的原因了。

「即使你一心想查出滅你楚氏一族的凶手,可在仇家幫里攪和,也不是個好方法,他們是亡命之徒--」花祈原意是指出他和他們並非同一族類,想說他仍有好心腸的一面。

但他卻一句話就抹殺了她的善意。「我也是亡命之徒。」

花祈因他自暴自棄的態度氣極了。「不能因為有人毀了你的家,你便如此自甘墮落,這樣你與那班殺你全家的賊人又有何異?」她再次激烈的低語。

「我本就不清高。」他淡漠的響應。

「沒人要求你清高,不過是要你學會自愛愛人。」頓了一下,她緩緩坐起身子。「天漠,離開仇家幫吧!就算不為遭擄掠的人,也請務必救救你自己。」她縴秀的手掌突兀的疊上他寬大的手背,幾近懇求的說。

楚天漠先是出神的看著兩人交疊的雙手,繼之出聲質疑。「妳的話十分有說服力,可妳為何要同我說這些?我的生死又與妳何干?」

「你我都是血肉之軀,咱們都會痛。」像要印證似的,她突兀地咬住他骨節分明的手背。

楚天漠因痛畏縮了一下,卻反應迅速的捧住她的嬌靨,稍一用力,將她拉回。

「妳--替我擔心?」

兩人雙眼互鎖,楚天漠眼中依舊是問號與挑釁。

花祈不曉得自己是否泄漏了什麼,可她的感情的確在她的胸臆間波濤起伏。「我不替你擔心,我才不願意替你這種麻木不仁、自甘墮落的不法之徒擔心呢!」她口是心非的低喃,還一度哽咽。

「只是不想見你站在斷頭台上,只是不忍想象你……你人頭落地的模樣……」

楚天漠頓時變得非常安靜,一徑地盯住她的臉,捧緊她的頰側。

四周的岑寂令她心慌、令她崩潰、令她淚落不止、泣不成聲。

她不曉得自己為何要哭泣?這可是她被擄來這幾日第一次落淚呢!

或許是他的故事讓她覺得,在他冷厲表相下的某處,還埋藏著一顆良善的心,若她能及時尋到它,所有的人都將獲得救贖,但她怕的是,她來不及找出那顆善心。

而即使他是亡命之徒、她是犧牲者;即使兩人並非信誓旦旦的愛侶,然這類深刻的交談,卻教她感覺彷如正與命運多舛,已經了無緣分的愛人在深夜話別,如此的場面,深深地困擾、激蕩著她。

出乎意料的,楚天漠竟以溫柔的手輕順她歷經幾日磨折,已糾結、散亂不堪的發。「別為我的頭擔憂,花祈。」他首次喚她的名,而後又說︰「還是喜歡妳胡謅出來的名字--楚兒,那使得妳我……更像一家人。」

他的言語令她的淚落得更凶了。

唉!多沉重的了悟啊!

她違背常理的鐘情于楚天漠--一個認識不到十日,背負著一身血債的土匪;一個擄掠她,渾身上下充滿苦澀骨頭的惡人;一個動輒霜寒雪冷的男子!

然而,他真是霜寒雪冷嗎?此刻,他的目光卻是極柔和、極溫暖的。

「當妳這般看著我時,妳心里想的是什麼?」

「想著--假使咱們之間能有更多的相似……」她的話半梗在喉中。

他以與他暴徒形象不符的溫柔輕撫她的粉頰,再慢慢將她納入懷中,而她順從了!

「或許,咱倆並不是真有那麼許多不同吧!」他如謎的道,唇角甚至掠過一抹笑。

接著,他拭去她頰上的殘淚,極自然的俯身吸吮她的朱唇,彷佛這種行為是天經地義,且他已做過千百回似的。

這一吻深且重,迫切又縱情,他倆的魂、靈是如此接近。

********

對亡命之徒用情的感覺,著實不好呀!

楚天漠總是冷,冷似冰;熱,又熱似火,教人無所適從。況且,還有仇英那雙狐媚,卻充滿算計的眼楮,好象無時無刻都在等著他們犯下致命的差池。

這晚,是花祈這群被擄的姑娘將被賣的前一夜,寨子里來了幾個穿著詭異,不像土匪,倒像官宦的男子;他們神秘鬼祟,其中一位令人印象深刻,因為他的眼神和楚天漠一般的冷,唯獨少了份凜然,多了份邪氣。

因為憂慮,花祈才特別留意到這批行為詭譎的外來客,猜想著他們是否就是絲路商人。

隨著夜晚的降臨、隨著幾個姑娘被論斤秤兩的時間迫近,楚天漠那不動如山的鎮定,反而平添花祈的心焦與不安,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更看不見他的打算。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上半夜,他居然拿著洞簫,在營火旁蒼蒼側惻的吹奏一曲「青玉案」。

他的簫聲彷如透徹滄桑、洞悉悲涼,讓寨子里無論擄人或被擄的人,聞之皆鬧鼻酸。

稍晚,楚天漠示意她先回茅屋睡下,他卻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沒回屋子,讓花祈不安的輾轉難眠。

她依舊不解楚天漠的行徑!

有時他如罩著迷霧的隱隱山頭,助她免遭匪類摧殘,有時卻又和匪類一樣,深陷罪惡的泥淖,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或許,如楚天漠所言,無知反而是好的,比較不易牽腸掛肚,而她已在不知不覺間太過習慣,甚至眷戀楚天漠的懷抱了,所以,令她真正恐懼的是,當命運已決的那一刻降臨;當不可避免的離別到來時,她怕自己會剪不斷兩人交織出的那張親昵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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