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楚!」楚天漠蓄意忽略她的諷刺,神情若有所思。「倒真是巧!」黑暗中,他唇角漾起一抹花祈不曾察覺的笑意。
「什麼巧?你認為我失憶得太巧?」花祈愈說肝火愈旺,但唯恐隔牆有耳,她只能剴切的低語,而那一點都不能表達出她的怒意。
稍後,她更發現楚天漠一向冰冷的眸子似乎被某種事物所吸引,循著他的視線,見他正凝視著她因憤怒而不斷起伏的雙峰。
此刻,他的神情是欣賞的,毫不冰冷,其間還夾雜著無法掩飾的。那是過去漫長一天中她不曾在他臉上見到的。
內心里一部分的她感到害伯,可奇特的是,她體內某部分卻竄動著一股連她自己都不曉該如何解釋的騷動。
他隱藏和表現冷漠一樣的快速。「妳說的對極了,我是不願信妳,像咱們這類亡命之徒,信任的唯有自己,否則,便是賭命。」
「今日為我,你已賭過兩次了。」她指的是他兩度救她月兌離仇杰和仇英的魔掌。
「或許下次不會了。」他冷冷瞥她一眼,翻下一直半覆在她縴軀上的身體躺平。「畢竟,我效忠的是仇家幫。」
也許是他正警告她該自求多福了,下回,他可能不會再對她伸出援手,甚至會樂于袖手旁觀讓仇杰蹂躪她、讓仇英糟蹋她。如此的想法,令她不禁渾身輕顫,同時,更堅定了她逃跑的決心。
楚天漠察覺到她的顫抖,並做出與他的冰冷無情背道而馳的事。他遲疑地撫弄她的肩際,帶繭的手指摩擦過她柔軟的頰。「睡吧!接下來將是漫漫難捱的幾天。」
他如謎的說完後,就側過身,再度違反禮教的把她摟在自己的身前,如一對尋常夫妻般的相擁而眠。
花祈的心情依舊是矛盾的,一方面的她想要推開他,另一方面,她卻戀棧他的溫暖。
她怎能傻得指望一個不法之徒遵守禮教與諾言呢?就如同她怎能蠢得幻想他是她所期望的--一個曾知解慈悲、同情與憐憫,但卻為某種不公,迫使他不得不將他曾知解的那一切封閉起來的男子。
才識得他一天,她對他的感覺已混沌不清。筋疲力竭的身心,令她很快的沉入了不甚安穩的夢鄉。
靶覺到她沉穩的呼吸,楚天漠緩緩睜開眼,情不自禁的嗅著她發際經過一日折騰,卻仍保有的淡淡幽香,而後瞧見露出她袖腕的青玉手鐲--一只他極為眼熟的手鐲。
他一臉的震驚,震驚于它竟會掛在她的手腕上。
他知道青玉鐲子並非單只,而是甪直鎮某戶人家的傳家之寶!
他十分熟悉那戶人家,並驚詫于那戶人家的長輩會輕易將這傳家寶贈予花祈!雖說,那只青玉鐲掛在花祈的縴縴柔荑上煞是好看,但楚天漠仍不得不對眼前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心存懷疑。
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她說她是失憶女子,被楚姓老夫婦在太湖畔救起,之後又被他這姓楚的土匪擄獲,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但那只青玉鐲似乎印證了她說的是實情。
情況有些錯綜復雜,花祈的出現,使得他在仇家幫的工作變得更棘手。以往,他不會讓任何人擋在他通往目的的路徑前,可為了她,他竟數度冒險得罪仇家幫;且以往,他也不曾踫到過如她這般貌似芙蓉、眼如明星、縴秀嬌小得讓人想保護,卻又牙尖嘴利得教人想揍她一頓的小女子。
他加入仇家幫的首要目的是找出一些東西!而花祈會否成為他工作上的另一股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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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格格花綺墜落運河,已過了一個半月,江寧織造署這邊打撈尋人,因無所獲,于是終將告一段落。
花綺的阿瑪靖親王,在曉得這樣的不幸之後,已偕大女婿任昕貝勒,及志願前來協助尋人,順道下江南一探究竟的貝子任皓、向日青與連保岳這一干人等坐著官船,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趕往江寧。
二格格水翎因花綺而陷入了濃濃的悲傷中,即便是江寧的繁華與織造署里的美輪美奐,都無法稍減她內心的哀戚。
「當初,我若堅持不讓三妹妹跟來江寧就好了!那她就會好端端的待在京師,守在阿瑪和額娘的身邊,如今也就不至于葬身水底,落個死不見尸的景況。」
這日,水翎和已上任江寧織造一個月余的丈夫尹鴻飛站在署里的小橋欄干旁,凝望著水面,她不覺悲從中來,頻頻苛責自己。
「翎兒,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妳切莫再為三妹妹的遭遇一再自責。若真要追究,我的過失絕對不比妳少,我不該下令夜航、不該一心想離開鎮江,速速抵達江寧……」
「鴻飛,這不能怪你!」水翎慌忙的搖頭。
「不怪我要怪誰?」尹鴻飛苦笑。
「尹大人,你也是為了大伙的安全設想啊!」靖王爺撥過來供尹鴻飛差遺的闇達查錦一直旁立著,听到他的話,忍不住也上前寬慰了幾句。
「這樣的設想,卻讓二格格和我失掉了一個三妹妹,多不劃算!」尹鴻飛沉痛的說道。
「尹大人、二格格,咱們不該先絕望的,或許三格格福大命大,還好端端的活著呢!」查錦往好的方面想。
「可能嗎?都已經過了一個半月,人掉入水里不過是撲通一聲,卻連個尸身都沒找著,讓我平空失去了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怎不教人扼腕?」說著說著,水翎再度哽咽啜泣。
四姊妹中,就屬花綺性子最烈,行事也較不按章法,可她也最急公好益,對姊妹們竭心盡力,是那種可以為了姊妹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典型,但如今她有可能會死于非命……
想著想著,水翎更是悲慟難忍。
「嫂嫂,關于尋找三格格的下落,妹子倒有個主意,就不知道使得使不得?」不知何時,剛從外地回來的尹霜若也來到後園,加入交談。
「說來听听,霜若。」水翎急切的趨前握住霜若的手,絕望與希望,全在她的心上攻錯。
「對!霜若,先說來听听,使不使得,咱們再商量商量。」尹鴻飛和尹霜若日以繼夜的遣人找尋花綺,也著實找得快抓狂,這會兒她有了別的主意,尹鴻飛自然是願聞其詳。
「自三格格失蹤至今,咱們沒貼過告示尋人,人家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哥哥、嫂嫂,不如咱們發重金懸賞,讓曉得三格格下落的人主動來報。」
查錦卻連忙慌張的否定道︰「尹姑娘,使不得啊!尹大人、二格格,這可萬萬使不得!」
「為何使不得?」尹霜若蹙起眉頭反問。
她一向厭煩透了皇室這些奴才平日的囂張氣焰與遇事畏畏縮縮的姿態,查錦這人平日看起來雖然頗為干脆,可也不見得他遇事就會真有果決的氣概。
「說來話長。」查錦思考著該怎麼說。
「那你就長話短說呀!」尹霜若一句話就頂了回去。
查錦無奈的苦笑。
尹鴻飛先低斥了妹妹一聲不得無禮,再回頭向年紀稍長,也頗見多識廣的查錦陪罪。「霜若年輕,說話沒分寸,請闇達莫見怪。」
「尹姑娘為人豁達、心直口快,又一直為三格格設想,屬下豈敢見怪。不過,小的認為貼告示這主意真的需要衡量一下。」查錦仍小心翼翼的思慮著。
「闇達,此話怎講?」水翎不懂,查錦一向難得說話吞吞吐吐的,今日卻有些反常。
「二格格,還記不記得幾年前靖王爺曾奉聖上旨意,圍剿某個在四川日益坐大的幫派?」查錦嚴肅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