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好奇騰哥的近況?」停頓良久,何明屯終于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可惜何旖旎並不想知道,甚至還有意撇清。「八、九年前,我離開阿騰的時候,我們便再無瓜葛,我想,如今他……可能還是個沒什麼長進的小混混……」
「不,你錯了!」何明屯打斷她。「騰哥早就改邪歸正了!」
「哦!那倒真是稀奇!」撇撇嘴角,何旖旎很難相信。回想三年多前,阿騰才帶著幾個小混混去掀她阿爸的肉圓攤子,還打了她,當時如果不是鐘珍見義勇為,以她高段的空手道撂倒他們,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麼收場呢!
「你最後一次見到騰哥應該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吧?那一次,騰哥帶著我們去砸你爸的肉圓攤子,事後,他卻後悔死了……」
「後悔要是真能死人倒也好,至少世界會少一些害蟲。」憶起三年前那件事。何旖旎還有氣。
「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顧念情分,這麼巴望騰哥死?」何明屯為她深惡痛絕的語氣吃驚,「就在那件事過後不久,騰哥真的差點死了,幸好後來命撿回來了,可是他的兩只眼楮卻瞎了!」
這報應似乎是可預期早晚會應驗在阿騰身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得知這消息後,還是令她的心不免一緊。阿騰的那雙眼楮明亮有神,像閃亮的星星。哦!她怎麼還去想起這種事?她不能想、不能同情……
她應該漠然、冷硬。「那是阿騰自己選擇的道路,江湖路險惡,道上恩怨,幫派火並,都是他自找的!」
「可是,騰哥並不是因為和兄弟火並才弄瞎眼楮的。」何明屯急忙辯解道。
「不然是為什麼?酒醉車禍?」
「不對,他是為了救人!」
「救人?救什麼人?某個能帶給他好處的黑道大哥。」何旖旎不禁嘲弄的問。
何明屯為她對阿騰的成見感到悲哀「不!他是為了救兩個小女孩,兩個身陷火海的小女孩。」
「真的是這樣嗎?」何旖旎還是十分懷疑。
「你和騰哥在一起那麼久了,應該知道他善良熱情的一面,騰哥並非十惡不赦,他只是有個問題家庭,再加上太愛你……」何旖旎那無關痛癢的樣子讓何明屯有點氣憤。「騰哥變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年輕氣盛,只會逞匹夫之勇的騰哥了,三年前那場火災對他影響很大。」
「該不會是他縱的火吧?」何旖旎很難克制自己不誤解他,但她知道阿騰其實並沒有那麼惡劣。
何明屯表情垮了下來。「你明知道騰哥那種人是不可能真的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是因為一時沖動才掀了你父親的攤子,也因為和你分手,才決定加入一次大規模的黑道火並。火並的前一晚,他原本想去找你,想向你說一聲抱歉,因為他不曉得自己還有沒有明天?可是他最後還是沒有勇氣去找你,火並那晚,他本想轟轟烈烈的干一場架來發泄心中的郁悶,沒想正巧踫見一棟房子起火,他原本可以視若無睹的一走了之,可是他听見一陣小孩子的哭聲,他不顧我們的阻止,奮不顧身的跑進火場……」
「後來呢?」何旖旎問。
「後來騰哥從火場抱出兩個年約五、六歲的雙胞胎,就在他快跑到門口時,一根著火的梁柱從他背後倒塌……很老套的一幕情節,卻很殘忍的在我們面前上演,結果孩子平安獲救,騰哥卻帶著百分之三十的燒傷躺在病床上,和死神搏斗了將近一個月。」
「後來呢?」即使她極力想要讓自己置身事外,可是她似乎做不到。
何明屯也看出了這點。「騰哥身上留下許多燒傷的痕跡,但那些都比不上雙眼失明對他的打擊。幸運的是,他救的那戶人家剛好是是當前台灣電子業界的龍頭老大。為了報答騰哥,他空出了他位于山上的一間度假小屋,讓騰哥靜養,知道騰哥有音樂方面的才華,更鼓勵他創作,打算在騰哥有一定的成績之後幫他出片,而這是騰哥目前全力以赴的一件事。」
「這大概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壓抑波動的情緒良久,何旖旎終于擠出了這一句話。
「可以這麼說吧!」何明屯苦笑。「一年多前我上山找他,他似乎已經適應了黑暗,還興致勃勃的邀我們喝酒,幾杯黃湯下肚,他感慨的表示,如果老天能讓他張開眼楮看這世界幾秒鐘,那麼他最渴望見到的只有一個人,一個他最愛的人。騰哥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我們一致相信他說的人就是你。」
「即便是,那又如何?」何旖旎故作不在乎的聳聳肩。
「可至少你不應該那麼冷漠,畢竟騰哥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啊!」
「我早已忘了他,我們是不可能再有交集的。」
「就算如此,至少還能做個朋友吧!騰哥嘴上雖然不說,但我們知道他真的想見你,誰知道當地獲知我們打算要去找你後,竟威脅我們別再去打擾你。他的要求,我們至做到了,可是他的痛、他的苦,我們也全看到了。今天在這里看到你,我不知道該把它當做是老天的垂憐還是作弄,可是騰哥真的想見你,即使是一通電話也好。」
「我——不能!」何旖旎再次拒絕,但她發覺這樣的拒絕好困難。
「這是騰哥的電話和地址。」何明屯塞了一張紙條到她手中,然後低聲警告。「陶先生回來了,快把地址和電話收好。」
何旖旎一抬眼,果真觸到陶健方的雙眼,陶健方看看她,又看看何明屯,眼中有著疑惑。
何明屯連忙走上前握住陶健方的手,態度輕松自若。
陶健方和何明屯兩人相談甚歡,一旁的何旖旎則緊捏著那張紙條,雖然她臉上依舊掛著微笑,然而她的心卻早已飛得老遠。
∞Φ風ソ谷Φ∞∞ΦNauSicAaΦ∞∞Φ風ソ谷Φ∞
認識葉騰的那一年,她才國三。
應該是無憂無慮的時候,可她的生活卻因為母親的早逝而罩上陰霾。國三那年,父親決定續弦,讓她自覺被背叛的不只是去世的母親,還有她。
那時的她和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樣,充滿了叛逆性。
案親將繼母娶進門的那一天,也是她決定離家出走的那一天。
拎著小包包,她在大街小巷里走著,黃昏時,她獨自一人徘徊在小鮑園中。
直到夜色籠罩,街燈亮起,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不懷好意的走近她,何旖旎直覺的掉頭逃跑,但他們堵住她,還說了一些猥褻的話。當他們伸出手踫上她時,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這一叫,果然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幾個自稱X幫的少年,路見不平,出手打跑了那兩個男子。
帶頭救她的人就是葉騰。他留著比她還長的頭發,瘦高的骨架,看得出與她年齡相仿。身旁一票被他戲稱為「水族」的小弟,其中包括綽號「河豚」的何明屯、「魷魚」尤威義,和「參巴」巴仲方。
阿騰得知她翹家,于是收留了她,帶著她回到他僅堪遮風避雨的家——一棟破公寓的四樓,十來坪大的地方。
而何旖旎竟也毅然下定決心要跟著阿騰。
罷開始她幾乎沒有後悔過她的選擇,阿騰雖在幫派打滾,可是他不沾毒品,不逞凶斗狠,也十分有義氣與智慧,所以他沒有所謂「兄弟人」的頹廢與墮落。
帶她回家之後,他很君子的讓出唯一的一間房間給她,並命令河豚、魷魚等人不能隨便怯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