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呀!水翎心想,就著夜色審視正仰天長嘆的鴻飛。論外表穿著,鴻飛自然是不可能像向日青那麼講究,那麼稱頭,可是比學識、論斯文,水翎可不覺得鴻飛有任何相形見拙之處。
「可是——你大概沒听霜若提起一在我決定嫁到海寧之時,向公子曾以一掌擊傷過我吧?雖然那掌是無心之過,我也不想怪罪于他,可是,這令我格外清楚,我並無心嫁給一個外表斯文,卻行為乖張的莽夫。」這件事,水翎是為了讓鴻飛篤定才拿出來打比方,可她驚訝的發覺,自己說出來的話竟是她內心里真實的想法;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喜愛向日青。
「是嗎?他傷著你了?他怎敢……」听水翎這麼一說,,鴻飛仿佛親身經歷般的緊張與忿忿不平起來。瞧水翎一副縴弱嬌柔的模樣,向月青怎舍得對她出手?
「都過去了!」她說,突兀的揪緊他的手,像急于揮卻陰影。「現在,我只憧憬未來!」
憧憬未來?鴻飛因這幾個字面心緒糾結。他十分明白,他給不起水翎的,可能就是「未來」!
緊了緊水翎的縴手,他掩飾哀傷卻不掩好奇的輕問︰「你——究竟憧憬怎樣的未來?」
對于鴻飛這樣的疑問,水翎回答時,表情是羞赧的,但她的語氣卻十足的肯定。「我所憧憬的,是一個有你、有我,還有一群咱們倆一起生養的小娃兒的未來。」
鴻飛太震驚了!震驚得良久才開口說道︰「是嗎?我實在難以相信……你願意為我生兒育女。我一直以為你嫁到海寧來,只是為了圖個心安,而非和我這抱病之人發展些什麼,也因此,我一直不敢有此妄念,沒想到……」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水翎更赧然的招供,「是的,我承認當初選擇嫁到海寧,一開始圖的確實是‘心安’兩字,我不希望阿瑪因為心疼我而做了背信忘義之人,不希望阿瑪和靖府的英名因我而毀于一旦;其次,我希望自己能‘仰不愧于天,俯不柞于地’,能一輩子心安理得的做人——那當時,心里面的想法的確很‘崇高’,可是來海寧不過四個多月,如今的我想法卻變‘通俗’了,除開我已愛上海寧的一景一物與民風淳樸之外,最重要的,我發覺了一個更可愛的人,那人,可謂是我夢里人兒的化身,是我情之所鐘,心之所系。」
「那人……是我嗎?」’听完水翎的描述,鴻飛剎那像作夢般的飄飄然,可又不兔懷疑的多此一問。
「當然是,我的夫君!」水翎輕唱,又微俯下頭,神情顧腆的低問︰「你願意……給我幾個孩兒嗎?」
這一逼不啻是毫無保留的邀請了。鴻飛執著她的柔美,相當激動,也相當願意,他實在難以置信水翎會情鐘于他,心系于他。
「我自然是……願意!」他咽了咽口水,遲疑的說道︰「打我十二歲生得怪病起,娘便一心巴望我能早日康復,娶妻並替尹家延續這一脈香火,截至目前,我深信她仍懷抱著些希望。可是翎兒你想過嗎?今日我的病情雖已緩和,但並不表示不再發作,而至你我圓了房,也有了孩兒,我這怪病卻再次侵襲,甚至嚴重到剝奪了我的性命,那麼你和孩兒豈不成了孤兒寡母?這教我怎能放得下心?」
「只要咱們嚴加注意,多加調養,我不信那怪病會嚴重到奪你性命,我甚至不信它會再度來襲。瞧,不過幾個月的調養,你便恢復了如此的好神采。」水翎樂觀到近乎昏潰,近乎執拗。
「不信,你可以去問娘和霜若,那怪病嚴重起來,好幾次都差點要了我的命。因此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關于圓房與生養孩兒這件事。我不想,也不能耽誤了你的青春。」雖然他那麼的想要水翎,想要的渾身發緊發痛,只是一想到曾經親歷的病痛折磨,他便無法如水翎那般樂觀。
「是啊!你不想耽誤我的青春,可是明明我的青春卻早為你所耽誤。」抽回手,撇過頭,水翎略顯別扭的數落道︰「娘讓霜若上京履親,毀了我和向公子的親事,那是你第一次耽誤我;來到海寧,你又毫無異議的和我結璃,這是你第二次耽誤我;結發四月余,你不曾和我圓房,也不曾讓我善盡為人媳婦與妻子的責任,替尹家生養後代,你這更是耽誤我!
「翎兒……」鴻飛為她數落出來的奇特罪狀而苦笑。「不曾和你圓房,是替你設想啊!想我,若注定命不久長,你便可以清白之身另謀他嫁!」
「你究竟當我是個什麼樣的女子?」這會兒,水翎真的生氣了。「古有名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我水翎雖是個弱女子,但我可不擾柔。」水翎倏的從石凳上立起,直逼至鴻飛鼻端,激昂道︰「尹鴻飛,你听好了,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我水翎已嫁人尹家,便生為尹家人,死為尹家鬼,你切莫以為三言兩語便能將我唬走,更休想更改我的決心!」
鴻飛果真見識到了水翎隱在柔軟外表下的剛強,而他發覺,他喜歡極了她那剛柔並濟的性情。不過他謹慎的個性,令他不得不再三試問︰「你真的執意如此?」
水翎則是以行動代替語言傳遞出她的堅持。她二話不說的執起他的手,幾步一回眸的攜著他直往新房走去,那顧盼流轉的眼波,飽含著怯怯又切切的情意。
新房的門一推開,虹兒正坐在桌邊打盹,一見二格格與姑爺相親相愛的攜手踏人房門,虹兒的心里便有了譜兒,又听二格格吩咐之句,「姑爺今晚會留下來!」虹兒更是機靈的把床重鋪了一遍,然後一溜煙的出了門去。
新房有短暫的靜寂,但此刻是無聲勝有聲。
水翎輕輕拆去她的珠玉發簪,兩鬢抱面、狀如椎髻的「拋家髻」瞬時塌落,鴻飛只顧呆呆的注視著地那如雲的須發,心口自然一熱。
水翎凝眸瞅他,看出他眼中似火般能三的渴念。她更勇敢的輕解羅孺,輕褪衣裳,待剩下褻衣時,她掀起紗帳,綣人被波間。
鴻飛的心和眼楮同時被擄獲了,被水翎那婀娜輕盈的體態與欺霜賽雪的肌膚所擄獲,他被催眠似的解著衣裳,張脈憤突的迫近床幃,直到擁著水翎那柔若無骨的身軀,嚼著她那噓氣如蘭的小嘴時,他才放松自己,盡情的歡嘗無邊的風流與溫柔。
而在呼吸與身軀俱與鴻飛交融一體時,水翎忽而寧願自己是撲向火去的飛蛾,忽而寧願自己是沉落海底的玉石,更忽而寧願——自己是將被燒盡的蠟炬。
第六章
燭,終于只剩殘淚!
這一時刻,天已翻著魚肚白。在纏綿恩愛了競夜之後,鴻飛和水翎同時悠悠的人睡,又于雞啼聲中同時悠悠的醒來。
兩人同時張眼,凝眸互望。鴻飛的一只手仍棲在水翎不盈一握的腰肢上,雖已造成夫妻之實,有過肌膚之親,水翎依舊無法和鴻飛對視太久,她羞人答答的移開目光,將眼楮定在那床終于不再單裳孤寒的牡丹錦被上。
鴻飛卻難舍她嬌柔縴美容顏上的那抹嬌怯,他撐起手肘,托起她的粉靨,低喃︰「翎兒,你真美!」
水翎听著,不覺輕笑,「我哪兒美來著?彼頭散發,衣衫不整的。!」
「正因為這樣的雲鬢微亂、挑腮生香,才更讓人迷醉呀、宋代女詞人李易安不也形容過‘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點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另外還有‘繡幕蕪蓉一笑開,斜候寶鴨探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李易安真把女子在閨房的種種甜蜜風情,表現的琳灕盡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