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真的沒事。」她喃喃念道,蒼白的唇角緩緩一牽,揚起欣慰的弧度。
「我……早說了沒事嘛。」他重重喘氣,「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她不語,小手一探,忽地拉出他一直系在頸問的平安符,「這是?」愣愣地瞧著淺紫色的布袋。
「是你送我的。」他別過眼,不敢看她,「你忘了嗎?」
「你一直帶著它?」迷蒙的眼逐漸清澄。
「是啊。」
她怔然,半晌,在領悟了他的用心後,星眸悠悠瀲濫甜蜜水波。
四束眸光在空中互會,溫柔而纏綿。他心弦揪扯,震蕩難語,她也同樣滿腔歡喜,無以言訴。
就連一旁的莫傳風與于靜逸,也只能呆呆望著這溫暖恬馨的一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四人各自出神,直到一道粗魯的嗓音殺風景地揚起。
「蔡同學,鐘同學,麻煩你們倆到警局做個筆錄好嗎?」
蔡子麒一凜,首先收束神智,朝年輕刑警點了點頭,「沒問題。」他頓了頓,朝鐘晨露伸出手,「走吧。」
「嗯。」後者乖順地將柔荑擱落他的掌心。
他迅速握住︰心跳卻不爭氣地一亂,連忙深吸一口氣,鎮靜紊亂的心韻。「唉,只可惜沒當場逮到趙伯伯,只憑單方面的說詞,不知道警方會不會信我……」
「誰說只有你單方面的說詞?」鐘晨露反駁,聲調輕快。
他莫名回首。
「還有這個呢。」她眨眨眼,自胸口拉出一枝系著細繩的銀筆。
「這是?」
「錄音筆。我把你跟趙清健的對話都錄下來了。」
「錄下來了?」蔡子麒不敢相信,「你隨身帶著這玩意兒?」
「很奇怪嗎?我可是立志要成為記者的人啊。」她偏過頭,盈盈一笑,學他的口氣夸下豪語。
見她愛嬌的模樣,他不禁也笑了。
「好啦。」莫傳風朗笑拍手,一副欣慰不已的神態,「雨過天青,事情總算圓滿解決了。演戲的謝幕,看戲的離場,大家各自解散回家上床……哎喲!」
他忽地哀嚎一聲,捧起被高跟鞋踩痛的腳,又跳又叫。
「于師太!你會不會太狠一點?」指控的眼神射向于靜逸,「很痛耶。」
後者面無表情,「活該!誰教你講話總是不檢點?」
「我哪里不檢點了?」莫傳風喊冤。
「還狡辯?」冷冽的眸光瞪視他,「你剛剛說回家做什麼?」
「回家上床啊。」他重復,猶不知好歹。
她倒抽一口氣,瞥了一眼一旁蔡子麒與鐘晨露笑不可抑的模樣,玉頰一紅,驀地扯住莫傳風胸前的領帶,壓低嗓音怒斥,「在學生面前,你這個為人師表的能不能端方一點?上床?」她眯起眼,「虧你講得出這種話!」
「哪種話?上床睡覺有什麼不對嗎?」
「嗄?」她一愣,「你的意思是回家……睡覺?」
「不然你想到哪里去了?」莫傳風理直氣壯地反問。
「這個嘛,嗯,啊……」于靜逸眸光四飄,尷尬不已,雙手用力絞扭。
「請問于師太。」溫煦的嗓音驀地在她頭頂揚起。
「怎麼?」
「你一定要這樣凌虐我的領帶嗎?」
「什麼?」于靜逸茫然,目光一落,這才發現自己手里還抓著他的領帶,而在她方才心慌的絞扭下,領帶已皺不成形。「對……對……對不起!」她猛然松手,急急後退,修長的雙腿因重心不穩絆了一下。
「小心!」莫傳風驚呼,忙展臂將她竊窕的嬌軀護入懷里。
「哇哦——」長長的口哨伴隨一聲贊嘆悠然吹響。
「好甜蜜哦!」配合蔡子麒響亮的口哨,鐘晨露跟著笑喊。
然後,在兩個不不了台的老師還來不及板起臉訓斥前,兩人迅速交換一個默契的眼神,手牽著手,翩然奔離現場。
輕盈淡去的背影,宛如一對彩蝶——
御風而起。
尾聲
X月X日滿月
他說,跟我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
其實我也—樣。
不知為什麼,他能引出我最好強的一面,與他對坐在棋桌前,那黑白交錯的宇宙彷佛寬廣了許多,更深遠了。
他說,要一輩子當我唯一的競爭對手,一起追求神乎其技的境界。
這一生,與他並肩面對充滿挑戰的圍棋世界。
這麼一想,我突然覺得好興奮,全身宛如貫注了某種神奇的力量,
好充實,好飽滿,信心十足。
從今以後,我不必遲疑,毋需害怕,只管去面對未來的一切。
是燦爛的光明也好,是危險的黑暗也罷,我都不是孤單一個人。
因為,有他伴我。
「是滿月耶。」倚著露台圍欄,鐘晨露揚起粉蜜色的容顏,凝望天邊一輪清澄明
明月圓滿,正如她圓潤的俏顏,甜蜜可人。
蔡子麒望著,不覺怔了。
「你怎麼了?干嘛不說……」澄眸映入他痴傻的神情,「看什麼啦?」她嬌嗔道,粉頰徘紅。
「沒有啊。」蔡子麒連忙收回過于專注的視線,清了清喉嚨,「我只是在想,我媽今天下午跟你說了些什麼。」他頓了頓,「她是不是跟你抱怨我了?」
「她只是擔心你。」听出他不愉的語氣,鐘晨露放柔嗓音,「這也難怪嘛,哪個母親受得了自己的兒子以身犯險?」
蔡子麒微微苦笑,「她一定是要你勸我打消考警察大學的念頭了。對吧?」
「嗯。」鐘晨露低聲應道,沒有否認。得知兒子想報考警校,蔡母的神智確實瀕臨歇斯底里,一整個下午抓著她不停抱怨,幾次說到激動處,甚至泛紅眼眶,流下眼淚。「她伯你步上你父親的後塵。」
「我知道。」蔡子麒繃著嗓音。母親的疑慮與恐慌他一向清楚,再清楚不過了,只是從小立定的志向他實在放棄不了——「我是不是很不孝?」他澀聲自嘲。
鐘晨露定定望他,「你只是有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她抬起手,輕輕撫過他微涼的頰,「我們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你不反對嗎?」
她搖頭。
「你贊成我?」
「我佩服你。」她盈盈一笑,瞳底流過的是完全的欽慕與信任。「有理想、有抱負是很了不起的。」
「你真這麼想?」他臉龐一亮。
「嗯。」她點頭。
他一顫,胸膛瞬間像脹了氣,充盈飽滿。
奇怪啊!她為何總有這種力量?只是一句話便能振作他低落的心緒,讓他一顆心從谷底輕盈飛揚,直抵雲霄。
仿佛感受到他內心的震撼,她又是甜甜一笑,轉過頭,明眸凝睇高掛夜空的滿月。
「想想,以後你當警察,我當記者,我們可以一起為這個社會的不公打抱不平,這樣不是很贊嗎?」
他朗聲笑了,「的確很不賴。」他伸出手,在她面前展開五指。
她意會,張手與他擊掌,接著手腕一翻,與他勾勾手指,定下一生的約諾。
「一言為定哦。」
「一言為定。」
後記
年少的時候,我們都有夢想。
那時候的夢想,往往是最真、最純粹的,我們不會計較那個夢想會為我們帶來多少名聲利益,我們只是單純地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就像露露一樣,一心三思想當個追求正義的記者,或者像子麒,以做個保安衛民的警察為人生目標。
我們都有夢想,可曾幾何時,我們的夢想磨滅了呢?
曾幾何時,我們回顧過去,驚愕地發現自己已不再是年少時那個熱情洋溢、對未來充滿幻想的自己?
什麼時候我只知道汲汲營營,眼中只有現實名利?
或許每一個長大的人,在想起曾經擁有的青春歲月時,都會有那麼一點淡淡的懷念與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