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無語,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看來落寞而憂傷的神態。
「女生不可以嗎?」她瞪著起霧的桌面,啞聲問。
胸口漫開了難以言喻的奇妙滋味。「露露……」
「不可以嗎?我……」羽睫收攏,未完的呢喃消逸。
室內,忽然一片靜謐。
蔡子麒探出手臂,輕輕推了下鐘晨露的肩膀。「露露,露露?」
一動也不動。
她醉倒了。
領悟這一點後,蔡子麒胸臆那股難言的滋味更加飽滿,更加充盈,幾乎沖爆他的胸
他站起身,關上煮著火鍋的電磁爐,動作輕巧地收拾著桌上的殘羹剩肴。
待收拾得差不多後,他定回餐廳,眼見鐘晨露依然趴睡在餐桌上,端正的嘴角悄悄翻飛捉模不定的笑弧。
他拉開椅子,在她身畔坐下,側過臉,深深凝視她安詳恬靜的睡顏。
看著,看著,他不覺心一牽,伸出拇指,輕輕點了她嬌俏的鼻尖一下。「你這傻瓜!BL看多了是不是?我根本不是什麼同性戀,更加不可能跟莫大那家伙搞師生戀。你啊,」一聲嘆息,「千萬別在校刊上胡說八道啊。」
說實在,他已經快受不了每期都在南方中學校刊上佔上一席之地了,尤其是笑話那一欄。
「……你知不知道,為了你那些南方三「賤」客的笑話,我不但被丹青他們痛罵,還經常挨揍。」他搖搖頭,又微微蹙眉,好委屈的模樣。「上回你發的那期快報,頭條新聞不是放什麼「法克終于明白自己身世真相」嗎?」
聳動的標題,加上她在校慶運動會上乘機拍下他一臉呆樣的照片,讓他在那一星期成了全校同學取樂的笑柄。
「唉,你知道我被同學們取笑得多慘嗎?」他低喃,傾身靠向她,輕輕替她撥開垂落額前的發縉,「你啊,為什麼非要這樣整我不可呢?」
她依然不語,閉著眼,氣息規律而沉重。
睡得真熟啊。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其實是我先做錯了。我爸剛過世那陣子,我一定……很不可理喻吧?」笑紋一斂,他黯下眸,「對不起,因為那時候我心情真的很不好,看著我老媽每天以淚洗面,我壓力好大。我……」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母親很不贊成父親的工作。他是刑警,總是站在第一線追緝嫌犯,經常夜不歸營,留母親在家為他擔心受怕。
她總要他辭職,而熱愛警察這份工作的父親也總是嚴詞拒絕,兩人在難得能相聚的時候,總是這樣爭論不休。
雖然他一直很尊敬父親,雖然他從小就向往成為一個警察,但當父親乍然辭世時,他不得不有些恨。
恨父親就這樣拋下了他們母子倆,恨他從不曾讓母親享過一天安樂日子。
他也恨那個開槍射殺父親的歹徒,恨這好人不長命的不公世界。
他甚至恨上了他最好的朋友,只因為她搶先他一步長大了,從一只不起眼的毛毛蟲蛻變成美麗的蝴蝶,而他,只能在她背後追逐著她翩然輕盈的身影。
「我簡直莫名其妙,對吧?」他低聲問,語氣蘊著濃濃嘲諷。
回應他的,是一聲柔軟的嚶嚀。
他心湖一蕩,瀲潑圈圈漣漪,低下頭,近乎痴迷地凝視著那微微分啟的唇辦,慢慢靠近。
額前刻意挑染成紫色的發繒一落,柔柔地擦撫過她的鼻尖。
「哈——啾!」鼻端的搔癢令她輕輕打了個噴嚏。
他一震,驀地僵住了身子。
她卻仍然沒醒過來,容顏調整角度換到另一邊,依然甜蜜沉睡。
他愣愣看著,數秒,喉間低低滾出一波自嘲。
他在干什麼?他方才……競差點要偷吻他的好朋友呢。
俊頰一燙,他咳了咳,藉此掩飾自己的心神不寧。「露露,別在這兒睡,會著涼的。」試著喚醒睡美人。
她不理。
「露露!」他推了推她,想使勁,卻又不舍驚醒她,只用了三分力氣。
她自然毫不為所動了。
「呃,睡在這邊會感冒,那我……抱你回房吧,你別怪我哦。」先立下聲明後,他站起身,屏住呼吸,移動她的藕臂搭上自己肩頭,然後展臂將她一把抱起。
好輕。
比想像中輕上許多的重量令他眉尖一蹙。
這女生不是天天嚷著自己瞼圓身子胖,說要減肥嗎?怎麼抱起來輕飄飄的,好像沒幾兩肉?
不僅不該節食,還該多吃點!
等她醒來後,一定要叮嚀她這一點。
蔡子麒想著,一路抱著鐘晨露回房,除了上樓梯時費了點力,其余路段游刀有余。
抬腳踢開房門後,他輕輕將懷中的嬌軀放上床。
「嗯,你好討厭……」
模糊的低語凍住他的身子。
好半晌,他才醒悟那是夢囈,她並不是在罵他。
她夢見誰了?展岳嗎?
苦澀淹過心頭,他咬了咬牙,傾正準備替她蓋被時,她匆地收攏雙腿弓起身,像只蝦子蜷縮著。
「這女生!睡相還真差。」他忍不住好笑,慢慢拉上棉被。
忽地,輕巧的動作一頓。
他僵著臉,瞪視松落的圓領T恤領口。
黑色棉質T恤內,似乎什麼也沒穿,小巧的胸乳若隱若現。
他喉間一陣干澀。
這女人搞什麼?就算他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就算她百分之百信任他,也不該沒神經到跟一個男生獨處屋檐下還不穿內衣。
就算她胸部不怎麼大好了,畢竟……也是胸部啊!不小心視線一落,也是會瞥到的嘛。
他咽了口口水。
而她,不知作了什麼好夢,柔唇甜甜地揚趄,蜜頰如花,連拂向他人中的鼻息,也溫暖芬芳。
他心跳狂野,眨了眨眼,不知不覺朝那兩辦唇逼近——水潤的、豐盈的唇辦,宛如春櫻,誘惑少年所剩無幾的自制力。
只踫一下就好了。
輕輕地、蜻蜒點水地,她應該……不會發現吧?
一下就好了。
他閉上眼,方唇貼上她的,許久,一動也不動。
夜風拂過,撩起窗扉紗簾。
一室溫馨。
第六章
鐘晨露?然從床上坐起。
她眨眨迷蒙的眼,有好半晌仍處于失神狀態中。漸漸地,透過窗扉灑進的天光映入她的瞳,溫熱她的頰。
天亮了嗎?
她流眄水眸,調向窗外。
丙然,即使有薄紗簾把關,燦爛陽光仍是霸道地射進室內,在地上玩著光與影的游戲。
天亮了!
驚悟這個事實後,她一骨碌翻身下床,瞥了眼牆上時鐘,尖喊一聲後,跌跌撞撞沖出房間。
糟糕!都已經快八點了,她遲到定了。
她白著臉沖進浴室,隨便擠了點牙膏在牙刷上,便含著牙刷又沖出來。
奇怪,頭好痛!
強忍著太陽穴如針刺般的疼痛,她踉艙來到蔡子麒房門前,伸腿一踹。
「子麒,子麒,你還在睡嗎?你這家伙!該不會故意放我一個人遲到吧?也不叫我起床一下。喂,你到底在不在啊?」又是一記猛踹。
「來了。」朦朧的申吟從門的另一側傳來,跟著,門扉開啟,露出一個穿著藍色條紋睡衣褲的身影。
他頭發凌亂,乎素引以為傲的紫色發繒像分岔的毛筆在額前亂翹,風靡校園無數少女芳心的性格臉龐壓出幾道交錯印痕,而顯然張不開的眼皮,還浮著淡淡黑色。
這模樣要是讓他的親衛隊見到了,肯定幻想破滅,可見慣了的鐘晨露卻毫不以為意,只是拚命刷牙。
「這麼早有什麼事啊?」他扶著門框,完全狀況外。
「還早?都……已經……八點了。」她一面刷牙,一面口齒不清地道。
「才八點啊。」蔡子麒打了個大呵欠。
「什麼才八點?要遲到了啦!」鐘晨露白他一眼,「我這學期已經請了太多公假,要是上課還遲到,師太不跟我翻臉才怪。快啦!」她展臂推他,「動作快一點,去刷牙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