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鎖好門,到廚房斟了一杯溫熱的開水,然後回到臥室。
殷賢禹仿佛正看著什麼,神色迷惘而驚奇,直到她進了門,才收回視線。
她沒察覺他異樣的目光,喂他喝了水,「還想要什麼嗎?」
他搖頭。
「那你睡吧。」
「你呢?」
「我在這里陪你。」她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在床畔。
他微笑了,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也曾經有過類似的一幕,只不過兩人的角色倒過來了。
「你睡吧,不要再說話了。」
他卻沒有閉上眼,湛深的瞳眸鎖住她,許久。
「怎麼啦?」她微慌地攏了攏鬢邊發綹。
「原來你也可以這麼溫柔。」他淡淡微笑。
「嗄?」她一愣,玉頰飛上嫣粉。
「傳言說,你溫柔起來時,能把一個男人寵上天。」他頓了頓,語氣抹上某種深思,「看來是有幾分真實性。」
「你--」她臉頰更燙了,「從哪里听來這種無聊閑話啊?」
「你那些忠誠追求者。」他盯視她,似笑非笑,「他們告訴我很多有趣的事。」
「你跟……跟那些無聊分子混在一起干嘛啊?」她氣急敗壞地說,「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我當然會親自求證。」他意味深長。
她的呼吸一緊。
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要如此深邃,如此若有所思,教她心緒也跟著亂紛紛,絞成一團理不清的毛線?
他是認真要追她嗎?認真要挑戰她為男女關系定下的游戲規則嗎?
她該……拿他怎麼辦啊?
「賢禹。」她無奈地低喚一聲,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他已合落眼睫。
濃濃的、密密的、不像男人該有的漂亮眼睫。
她記得湘愛曾半真半假地對她抱怨,一個男人實在不該擁有如此濃密的眼睫,擺明了要來勾引女人嘛。
所以,她才被他牽動了嗎?所以每回他用那雙幽深的眸認真地望她,她總會微微透不過氣嗎?
所以,她才不敢過分接近他,不敢……愛他嗎?
所以,她才拿他毫無辦法嗎?
「我該怎麼辦?」她無聲自語,望著他熟睡的臉,胸膛忽地窒悶。
那張原本斯文俊雅的臉,因為她被揍得鼻青眼腫,狼狽不堪。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丑,反而覺得一顆心如著了魔似地不停被吸向他。
她著了魔。
她痴痴地望他,許久許久,緩緩低下唇,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擦過他浮腫的唇。
然後,她將暈紅的頰貼落床褥。
「饒了我吧,賢禹。」
她啞聲低喃,沒察覺身旁的男人悄悄扯動了嘴角。
「……能在這麼短時間就召集人馬,可見他平常一定跟道上有聯絡。」汪明琦對電話另一端的男人說道,「你幫我查查看,如果確定是他--」
「你想怎樣?」
櫻唇一抿,「吊銷他的律師執照。」落下的言語毫不容情。
「呵!這招夠狠。」男人朗聲笑了,「看來那家伙真的惹毛你了,明琦。」
她不語,明眸掠過一絲銳芒。
好一會兒,男人停住笑,一聲嘆息,「那個朋友對你一定很重要,明琦,很少見你這麼激動。」語氣微微遺憾。
她听出來了,歉意地閉了閉眸,「先謝謝你幫忙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男人干脆地說。
「謝謝。」
她會讓那家伙好看的!
幣斷電話後,有半晌,汪明琦只是冷冷瞪著話筒,然後,她甩了甩頭,正想回到廚房繼續工作時,一個低啞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怎麼?找人幫我討回公道?」聲嗓蘊著笑意。
她一驚,轉過身,「賢禹?你起來了?」
「嗯。」
「現在才八點多。」她瞥了一眼牆上時鐘,「怎麼不多睡會兒?」
「我睡夠了。」他微笑,緩緩走向沙發椅坐下,「剛剛那人是誰?」
他都听到了嗎?
她咬唇,瞥了他一眼,「你不認識。」
他挑了挑眉。
他該不會以為跟她通話的是某個黑道小混混吧?
她倔強地別過頭,不想看他批判的眼神。
他卻溫聲開了口,「是很好的朋友嗎?」
「嗄?」沒料到他有此一問,她愣然。
「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順便也幫我謝謝他。」
「什麼?」
「不過我不希望他因此惹上什麼麻煩,所以其實可以不必……」
「沒關系的。」她打斷他的話,「這件事對他而言只是小Case。」
「可是--」
「其實我那個朋友,你見過他一次。」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解釋。
「哦?」
「記得你開車撞到我那天嗎?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次。」
「當然。」
「那天有個男生拿傘來找我。」
「是他嗎?」殷賢禹微微訝異。
「嗯。」她點頭,淺淺一笑,「後來我們成了好朋友。他爸爸是警政署高官,他本身也在調查局工作。」
「警政署?調查局?」劍眉再度一揚。果然是有力人士。他笑了,「我可以預料到派人來揍我的那家伙,下場不會太好了。」
「肯定後悔不迭。」她以玩笑般的口氣回應,可眼瞳閃爍的輝芒卻凌厲而認真。
她真的生氣了。
是為了他嗎?
有種奇特的滋味在殷賢禹的胸膛漫開,他悄然調勻呼吸。「你那個朋友還是單身嗎?」
「嗄?」她又是一愣。
「結婚了嗎?」
「沒。」
「有女朋友嗎?」
「大概有吧,」她迷惑地望著他。他今天總是提出令她詫異的問題。「我不太清楚……有什麼問題嗎?」
「的確有個小問題。」他嚴肅地說。
「什麼?」
「我在想,他跟你的交情好到什麼程度。」
「有什麼關系?」她蹙眉。
「搜集情報是很重要的。」星眸含笑,「你不曉得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簡而言之,我要知道他是不是也是我的對手之一。」
「對手?」
「我想知道,除了上你的店報到的那些男人,我還有多少潛在競爭對手。」他凝望她,嘴角揚起的弧度調皮又溫柔,撥弄著她的心弦。
她霎時無法呼吸。
「很多嗎?」
「賢禹,你--」
「給我一個心理準備,明琦。」他眨眨眼,狀似委屈,「我不想最後莫名其妙地慘敗。」
他在……逗她玩吧?他不可能是認真的!
「你--」
「我犯規了嗎?或者這是一個不該探問的問題?我是不是犯了你的『三不政策』?」
至此,她總算認定他在逗她玩,心情一松,卻也不禁怨懟,鎮睨他一眼。「不干涉、不強求、不欺騙--你犯了第一條,不能干涉我跟朋友來往。」
「我沒干涉,只是想問清楚你跟他的關系。」
「你管不著。」
「即使明知他對你有非分之想也不能管?」
「那又怎樣?不關你的事。」
「我明白了。」殷賢禹點點頭,「看來事情很清楚了。」
「啊?」什麼事情清楚了?
見她怔愣不解的神情,他笑了,「你那個朋友對你果然還存在著異樣情愫,謝謝你讓我得到了這個情報。」
她瞪他。
「我會把他也當成重要對手的。」他似真似假地說。
她深吸一口氣。
「你別鬧了,賢禹……」
「好像有什麼東西燒焦了。」他忽地嗅了嗅。
她一愣,好半晌,才從繚繞鼻尖的隱隱焦味中領悟到發生了什麼事。
「糟糕!」
她慘叫一聲,急急沖往廚房,果然發現爐上一鍋粥已煮出一團咖啡色糊狀,而原本銀白亮麗的瓦斯爐面也沾滿了自鍋中溢出的粥糊。
她連忙關掉瓦斯,好一會兒,只是呆呆看著眼前的小小災難。
「毀了。」她喃喃哀悼。
「怎麼了?」一陣腳步聲逼近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