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準你再參加棒球隊的活動.女孩子管什麼棒球。天天弄到這麼晚才回家,你分明就是找借口在外頭鬼混!」
「可我喜歡棒球——」丁蔚試圖辯解,可父親只是冷冷地望著她,冷得教她脊髓竄過一陣冰寒。她怔了,忽地全身僵凝,一動也不能動。
「怎麼?到底有沒有听懂我的話?」
她沉默數秒,「爸,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他不耐地說。
「我想問你,今天如果晚回家的是哥哥,跟朋友在一起喝酒的是哥哥,你也會這麼生氣嗎?」
「我——」丁成遠一窒,「你哥哥才不會這麼做。而且男孩子喝點酒也算不了什麼。」
那麼,爸爸不會像責備她一樣責備哥哥了。
「我明白了。」她輕輕應道,語調空靈。
胸腔里有什麼東西,似乎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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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蔚又換上男裝了。丁學姐又穿上長褲,打上領帶了,再加上厚厚的深灰色西裝外套——她穿男生制服的模樣真是又瀟灑又俏麗呵,就像漫畫里的清秀少年一般動人心魂。
簡直美呆了。
令人又震驚又興奮的消息便以烈火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座校園,一整天,川流不息的人潮涌至高二C教室外,只為得見男裝麗人一眼。
導師辦公室同樣熱鬧,老師們紛紛圍著高二C班導莫傳風探問究竟,不久,訓導主任也大駕光臨。
「莫老師,你們班那個丁蔚怎麼回事?為什麼又穿男生制服來學校?明明是個女孩子啊。」胖胖的訓導主任雖然在學生眼中形象並不可怕,可執行起校規來也挺有威嚴的。「你跟她談過了嗎?」
「需要嗎?」莫傳風閑閑地反問。
「什麼?」主任一愣,「難道不需要嗎?你可是她的導師耶。」
「她喜歡穿男生制服就讓她穿好了,有什麼關系?」
「啥?」主任不敢相信地瞪著莫傳風無謂的神情。這個從美國回來的老師自己平常沒個老師樣也就算了,連自己的學生也不好好管教……「可她是女的啊。」
「那又怎樣?現在的女生本來就能穿長褲,打領帶,反而是我們男人比較命苦呢,想穿裙子還會被人罵變裝癖,說我們是變態……」
「莫老師。」見訓導主任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坐在莫傳風旁邊的于靜逸悄悄伸手扯了扯他,「正經一點。」她低聲警告他。
他卻像絲毫不以為意,朝她無辜地眨眨眼,「于老師,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訓導火大了。她瞪視他,以唇形說道。
他卻只是嘻嘻地笑,湊近她,「怎麼?你為我擔心嗎?」狎昵的氣息吹拂她。
她臉頰一紅,急忙將身子往後傾。
他哈哈大笑,仿佛很以她羞澀的反應為樂,雙手枕在頭後,悠閑地凝視她。
這完全不把主任放在眼底的行止可氣壞了他,臉色微微發青,「莫老師,請你跟你們班學生好好談談,要是她再這樣違反校規,我可以記她過的。」」
「記過?」莫傳風揚眉,「主任,我們校規哪一條規定女生不能穿男生制服?」
「嘎?」
「我只記得咱們校規說平常要穿制服上學,可沒說男生一定穿男生制服,女生一定穿女生制服。」
「可這……這是常識啊。
「常識只是傳統,傳統不一定是真理。主任,你說對嗎?」淡淡一句堵去訓導主任所有的辯駁。
「你……你——」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放心吧,主任。」爽朗的嗓音安慰他,「不必你我出馬,自然會有人找丁蔚談的,這個人說的話對她而言可比我們倆都有分量。」
「誰?」「咱們學校的超級明星,我的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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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好不容易逮到獨處的機會,沈丹青迫不及待地質問丁蔚,他瞪視她,心髒微微抽疼。「你居然又剪短了頭發,現在看來真的跟男生沒兩樣。」他的丁蔚,他可愛的丁蔚啊,雖然他不求她像別的女孩一樣長發飄飄,可至少……唉,現在可別想看到她輕輕撥發的動作了。
「我就是要像個男生。」她淡淡地回應,目不斜視的容顏幾乎可說有點冰冷。
沈丹青蹙眉,「究竟怎麼回事?丁蔚。」
她別過頭。
「丁蔚!你看著我!」右手半強迫地轉回她的臉龐,「我要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我想當男生。」倔強的眼眸直視他。
他倒抽一口氣,「為什麼?」
她沒回答,容色微微蒼白,眼眸掠過暗影。
「告訴我為什麼!」
她咬牙,「……我不想當女生。」
「為什麼?」
「當一個女生不能做到我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麼?告訴我,丁蔚,你究竟想做什麼?」他追問。
不論什麼事,他都會為她做到的!如果她不能做,他就替她做!
她不語。
「你說話啊!丁蔚。」」你何必問那麼多?我不當女生你應該高興啊,你不是說過女生最麻煩了嗎?」
「我——」他一窒。沒想到她還記著他多年前……好吧,也許是幾個月前才說過的話,總之,已經是舊賬一本了,又何必去翻它重新計較?
「我穿男生或女生制服,對你而言,有什麼影響嗎?」
是沒有影響,可他不喜歡她這個樣子——穿上男生制服的她,讓他覺得她仿佛故意封閉起自己的心,故意拒絕他。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沈丹青嘆了一口氣,「丁蔚,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的,太多了。」唇角微揚,她的容顏在花叢掩映下看來悵然而寂寞,「我想拿到短跑金牌,想打棒球,想得到那面金龍旗,我想——」墨睫垂落,她寂靜下來。
「這些我都可以做!」他焦急地開口,為她莫名的落寞而心疼,「我不是替你拿到了金牌嗎?如果你想要金龍旗,我也可以盡我一切能力,今年拿不到,明年也一定可以,我……」
「不,不是這樣的。」她打斷他急切的保證,「我不要你幫我。」
「為什麼不?我願意幫你啊。」
「不是,不是這樣。」她依然搖頭。
他不解,有些怒了,「丁蔚,你為什麼老是這麼倔強?為什麼偏偏堅持自己做不可?上次也是,明明腳扭傷了還要參加比賽!」
「因為我必須。」
「為什麼?」他怒吼,感覺有種想掐死她的沖動。
而她仿佛也生氣了,明亮的眸直直瞪視他,「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就沒有用!因為如果不是我親自拿到的獎牌就一點也沒有意義!你懂嗎?我必須親自得到它,只有這樣,爸爸他……爸爸才會認同我——」激動的嗓音忽地沉落,隨風散逸。
他瞪視她蒼白若雪的容顏,瞪視著當她恍然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麼時,兩瓣顫抖得厲害的唇,瞪視著她倔強地咬著自己的貝齒。
這才是最重要的理由吧。
直到現在,他才逐漸理解她莫名的舉動,這一切反叛,一切掙扎,只因為她想爭取案親的認同。胸口驀地揪疼。
「丁蔚,我相信你爸爸……不會這樣要求你,畢竟你是個女孩子……」
「對,就因為我是個女生。」滄涼的嗓音啞啞揚起,「因為我是女的,他從來……不曾注意過我,他想的,永遠是哥哥,從小他就只疼哥哥,跟媽媽離婚時也只堅持留下哥哥——」她別過頭,「我永遠……也代替不了哥哥。」
「為什麼要代替你哥哥呢?」他為她心痛,「你是你啊,丁蔚。」
她沒听到,只是怔怔地仰望晴朗藍空,「我只想他注意我而已。我沒有了媽媽,沒有了哥哥,我不能……再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