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一副荷爾蒙失調的模樣?」
「我怎麼知道?」
「那邊的!廢話什麼?」暴喝聲再度響起,跟著,是一顆呼嘯飛來的球。
「哇!殺人哦。」兩個球員連忙閃開,千鈞一發之際堪堪躲過,兩人都是直拍胸脯大呼好險。
好不容易,在一陣驚心動魄的炮火襲擊後,隊員們一個一個抵達了終點,在地上倒成一團。
「怎麼?這樣就不行啦?」高大的身軀在眾人面前形成壓迫的暗影。
「饒了我們吧,隊長。」
「多做點熱身運動有益健康。」沈丹青淡淡一句。
啥?這叫熱身運動?那什麼叫真正的運動?別告訴他們好戲才正要開始。
念及黯淡的前途,眾人齊聲申吟。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喝點水吧。」趁著空檔,一直在一旁擔心瞧著一切的丁蔚連忙提著水壺走上前,分發著水杯。
「怎麼是溫水?我要冰的啦!」一個隊員大聲抱怨。
「運動過後喝冰水不好。」丁蔚溫聲回應。
「喂!你不是故意要折磨我們吧?那麼熱還要我們喝溫開水?去拿點冰塊……」話沒說完,便教沈丹青拿一顆球堵住嘴。
「嗚……嗯……」大大的眼眸噙著哀求的淚光。
沈丹青似笑非笑,「Water、ballorme?
澳良後的廣告詞一出口,立刻引來周遭一陣爆笑;可只一會兒,立刻消逸在沈丹青陰暗的臉色下。
「Wa……Water!」好不容易吐出球後,那名球員連忙主動接過丁蔚手中的杯于,灌了一大口,「咳咳……咳咳。」
見狀,沈丹青神色一緩,伸手替他拍了拍背,待他呼吸順過來後才站起身,銳亮的眸光環視周遭一圈。
「大家還記得丁毅學長在的時候說過什麼?」
氣氛僵凝,提起曾經是棒球隊靈魂人物的丁毅,大伙兒都是默然。
「學長說,他即使上了高三,也絕不會放棄棒球。現在,所有的學長姐都躲進教室專心準備聯考,可我相信,如果丁毅學長在的話,今天這個球隊的隊長依然是他。」沉丹青頓了頓,強自維持鎮靜的語調,」學長不像我脾氣壞,就算我們再怎麼不認真,他,也不會責怪我們,他只會……」
「他只會更努力地練習!」一名隊員忽地接口,神情微微激動,「他會舉著杠鈴繞著球場青蛙跳——」
「他還會不停地練習投球,不停地……我知道他的手長滿了繭。」另一個球員道。
「我右腳受傷那次,是他背我去醫院。」
「預賽輸的那天,最難過的人是他,可他看我哭了,還反過來安慰我。」
「他明明……明明自己累得要死,還替我按摩——」
一個又一個隊員開了口,他們忽然全都想起了,想起了當自己還是小斑一時,只比他們大一屆的學長是如何關照他們,如何以最真摯的耐心引導他們對棒球的興趣。
他們全想起了丁毅,想起那個曾經在球場上意氣風發的隊長,想起那個令他們景仰萬分的學長,那才……幾個月前啊,卻仿佛已過了永遠。
學長——
不期然地,所有人都紅了眼眶。
而默默听著的丁蔚,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早就沿著頰畔墜落。
沈丹青望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同樣震蕩的心緒,「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但我也不會放棄棒球的。」嗓音微微沙啞,「我曾經答應學長,要跟他一起打進決賽,雖然他已經不在了——」意味深長的言語緩緩消逸。
秋風,涼涼拂過,吹干了淚痕。
不知怎地,丁蔚仿佛覺得自己看到了白色棉絮漫天飛揚。
是木棉花嗎?小時候,曾跟哥哥肩並肩躲在樹蔭下欣賞藍天浮雲和木棉花——
「……今天晚上練習完後,大家全部留下來听丁蔚的考前復習。」恍恍惚惚間,她听見沈丹青低沉的嗓音說道,「準備好筆記本,要讓我看見誰補習還偷懶,我絕對讓他好看。」
沒有人再反對,近日一直對她滿懷敵意的球員們竟同時朝她射來歉疚的眼神。
丁蔚眨眨眼,終于明白這一早沈丹青的脾氣從何而來。
是為了她,他才對隊員們發了這一頓暴烈的脾氣;為了她,他才發表如此感性的談話;為了她,他命令大家不許辜負她幫助他們考前復習的美意——
原來,都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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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晚上,幫所有同學及學弟復習完畢後,趁著眾人紛紛亂亂收拾著東西之際,丁蔚悄悄找到沈丹青對他說道。
「謝什麼?」收拾書包的動作一頓。
「謝謝你早上那些話。」她仰起容顏,星眸深幽,「你是為了幫我吧?」
他仿佛一窒,半晌,才挑起兩道俊眉,「什麼幫你?你胡思亂想什麼?我不過是想教訓教訓那些老愛模魚打混的家伙!」
可她卻听出了藏在粗魯語調下的溫情,「無論如何,我還是謝謝你。」
「你——」他責怪似地瞪她。
她只是微笑。
「隊長,我們先走了。再見,丁蔚。」
此起彼落的道別聲後,休息室忽然靜謐下來,唯有兩人深深相睇。
「你——」沈丹青首先打破靜寂,清了清喉嚨,「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丁蔚仿佛有些驚訝,連忙搖頭,「我家很近,走路只要十幾分鐘。」
「那也不能讓你一個女孩子走!」他粗聲道,「都這麼晚了。」。
她沒說話,默默看他幾秒,「沈丹青,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這麼好嗎?」
「什麼意思?」他蹙眉。
「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好像頗以保護女生為己任。」她說,一面低頭用理著書包,不讓他瞧見自己的表情,「班上的女同學都很仰慕你,她們說你對女生很體貼,很Gentleman。
「那又……又怎樣?」听見這樣的稱贊,沈丹青似乎有些尷尬,耳根微微泛紅。
可惜她沒看見。「你從小就這樣嗎?」
「……這是我們家的規矩。」
「規矩?」她愕然,總算抬起頭。
「我們家有四兄弟,從小,我三個哥哥就教我……呃,」他有些不自在,「對女孩子要體貼。」
「是這樣嗎?」她頗覺新奇。
「其實——」他別過頭,「他們一直希望有個妹妹。」
「妹妹?」
「偏偏我是個男的。」
「嘎?」望著他陰沉的神色,丁蔚眨眼,一種難以置信的念頭逐漸在腦海形成,「沈丹青,你該不會……在家總是被哥哥欺負吧?」
一針見血!這女人實在聰明得令他郁悶。
雙眸一瞪,「你收好了沒?」
「收好了。」
「那走吧。」沒給她時間猶豫,他將她推出休息室,拿出鑰匙上了鎖,然後徑自在前面引路。
她得小跑步才能跟上他迅捷如風的步伐,「沈丹青,丹青,我該不會猜中了吧?」
「哼!」
他不爽的冷哼讓她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怔傻了一會兒,然後,笑聲因為腦中忽然浮起的畫面清脆蕩響,「不會吧?你真的被哥哥欺負?哈哈,哈哈——」她笑得幾乎直不起腰,「瞧你在學校一副酷樣,在家原來被欺負?」
他不理她,愈走愈急。
「丹青,你等等我。」她喊,一面笑一面費力地跟上,「你干嘛不反抗啊?」
「反抗?」他驀地定住雙腳,旋過燃著烈焰的眸,「他們有三個人!小姐。」
「所以你只能啞巴吃黃連?」明眸燦燦。
「我只是懶得跟他們計較。」
她微笑,「你們四兄弟感情一定很好。」
「那得看你怎麼定義了。」他又是一陣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