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狂了,他的力量會害死那兩個男人……
「不,不要這樣,修一。」她奔向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放他們下來,不要傷害他們。」
「讓我教訓他們!」他嘶聲喊,像頭猛獸般猙獰地咆哮,「我要狠狠教訓他們!」
「不,不要。」她踮起腳尖,捧起他狂怒的臉龐,「我下要你傷害他們,修一,冷靜下來,別再傷害任何人。」
「可他們傷害了你!」
「我很好,我沒事。你必須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力量。我知道你能做到,對嗎?你能做到的。」她溫柔地望著他,溫柔地對他說,「你一定能做到,修一,停下來,下要這麼生氣了。」
「盼晴?」他困惑了,在她一聲聲溫柔的呼喚下,在她一句句溫柔的勸導下,胸膛漫天燒開的怒火,漸漸熄了。
他逐漸冷靜下來,瞳眸斂去了可怕的血霧,臉部肌肉也不再抽搐。
他平靜下來了,空氣中的流下再四處奔竄,樹木不再倒落,那兩個男人也輕巧地落定地面。
「沒事了,修一。」她抱緊他,像一個母親抱著她受驚的孩子一樣抱緊他,「沒事了。」
望著這一幕,譚梨不覺感動,鼻尖一酸。
她深吸一口氣,輕盈的步履經過緊緊相擁的兩人,走向兩名黑衣人。
「你也看到了,譚梨。」其中一名男子開口,「今天的事要是我們報告上級,給石修一的懲戒可就不像現在這小兒科了。」
這樣折磨他還說是小兒科?
譚梨下頷一凜,「你們傷了他關愛的人,又怎麼能怪他因此發狂?」
「那是誤傷……」
「我知道。總之,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她沉聲道,「回到英國後,我們自然會向上頭請罪的。」
「那好吧。」兩名男子點了點頭,應允了她的求情,大步離去。
目送黑色的背影淡去後,譚梨旋回身,「沒事了,我們走吧。」
「謝謝你。」石修一啞聲道,「這下你可真的被我拖下水了。」
「小意思。」她淺淺地笑,「不然搭檔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也回她一笑,可只一會兒,立即斂去。
「修一!」感覺他的身軀突然癱軟在自己懷里,葉盼晴驚慌莫名。
「沒事,他只是暈倒了。」譚梨安慰她。
「暈倒?」
「今晚,他受的折磨夠多了。」
是啊。
她迷蒙著眼,望著懷中面色蒼白的男人。
他受的苦,夠多了。
她心一扯,慢慢收攏雙臂,讓他安適地躺在自己懷里。沁涼的頰,輕輕貼上他的。
「沒事了,修一,沒事了。」溫軟的撫慰,靜靜在夜空中回旋。
第九章
「我不要走!爸爸、媽媽,我不要走。」小小的雙手向前伸出,小小的身軀因恐慌而顫抖,「我要留在家里,讓我留在家里!」
「你必須走,修一,送你去研究中心是為了好好學習,學習怎麼樣控制你的力量。」爸爸對他說。
「可是……你們上次讓我去醫院,他們給我吃奇怪的藥,還拿繩子綁住我。」他哀號,想起來就心有余悸,「我不要去,那里的人都好奇怪。」
「不會的,修一,這次你不是去醫院,是去研究中心。」媽媽對他說,「他們不會給你吃藥,會好好教你。」
「真的嗎?媽媽,那我放假的時候可以回家嗎?」
「嗯,如果你乖乖地學,學會了老師就會讓你放假的。」
「真的嗎?」他顫聲問,直覺地不相信媽媽的話。因為她哭了,她以為他沒看見,可他知道她流眼淚了。
媽媽為什麼哭?爸爸的表情為什麼那麼悲傷?是不是他這一定就不能再回來了?
「我不要去!我不要!」他又開始抗拒了,拚命想從兩個架著他的大男人手中掙月兌,逃向他的父母,他的家。「爸,媽,我不要!」
「不能不去,修一,這是為你好!」外公突然說話了,他看著他,就像每一次抓到他淘氣時嚴厲地看著他,「如果你不學會控制你的力量,你會一直傷害別人。」
「我會……會傷害別人?」驚慌的眸越過外公,落向站得遠遠的一群人。
是表哥、表妹,還有舅舅、舅媽。
他想起來了,想起去年表哥欺負他最心愛的小狽,他拉它的耳朵,還在它的尾巴綁鞭炮,表哥把狗狗嚇壞了。
他知道了很生氣,非常生氣,然後不知怎地,表哥就從樹上掉下來了,還折斷了一只腳。
舅舅痛罵他,可他很不服氣,結果舅舅也被石頭砸傷了。
他們說,是因為他的力量,他的力量讓他們受了傷。從此以後,他們都躲他躲得遠遠地,像看著被詛咒的人一樣看著他。
難道他真的是被詛咒的嗎?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當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擁有奇特的能力時,他好高興。
那是聖誕節的早晨。當他坐在餐桌前吃早飯時,忽然發現自己可以折彎湯匙,還可以任意移動杯盤。
後來,這力量愈來愈強大,他可以推動好重的石頭,還可以將一棵樹連根拔起。
他一直以為,這是聖誕老公公送他的禮物,只有他得到這麼特別的禮物。
表哥、表妹,還有其他的孩子都沒有,是他才有的禮物。
他好得意,好開心。
可後來,當爸爸媽媽看他的眼神愈來愈奇怪,當外公對他愈來愈凶,當舅舅一家人遠遠地躲開他時,當他終于明白這世上根本沒有聖誕老人,他才領悟,這神奇的力量不是禮物。
是詛咒,最可怕的詛咒。
因為這樣的詛咒所以爸爸媽媽不要他了,他們要把他送走,送到好遠好遠的地方,遠到他再也回不來了,再也認不得回家的路--
***
他在冒冷汗。
冷汗自他前額不停泛出,片刻便縱橫整張臉,而那張平素看來俊朗的臉,此刻,痛苦地扭曲著。
他在作夢嗎?一定是很可怕的惡夢。
在夢里,他是不是感覺到疼痛?
葉盼晴蹙眉,擰吧了毛巾,為他拭去汗水。她的動作很輕、很柔,深怕弄疼了他,深怕在滿身傷痕的他身上再添上一筆。
他的傷不輕,全身上下都有淤血,膝蓋、手掌嚴重擦傷,嘴角咬破了,還有輕微的骨折現象。
可譚梨說沒關系,她說,這樣的傷對他而言並不嚴重,他早習慣了。
她知道譚梨想安慰她,可她听了,心反而更痛。
這樣的傷,他竟然早就習慣了?他從前究竟承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苦痛?
他們將他關在密閉房間時,他害怕嗎?恐慌嗎?在極度的慌亂下,他是不是也像某些精神病患那樣會傷害自己?
他那時候還只是個孩子啊!怎麼受得住這樣身心雙方面的折磨?
他怎麼受得了?怎麼熬過來的?
「嗯--」低啞的申吟聲忽地逸出他的唇。
他醒了嗎?
「修一?」她試著輕喚,注視著他蒼白的唇辦。
他沒回答,眉尖忽然蹙緊,然後一陣急促喘息。
「怎麼了?很痛嗎?」她慌亂了,可以感覺到他突如其來的痛苦,「哪里痛?你哪里不舒服?」
她必須叫人來!
一念及此,她立刻站起身,正準備按下喚人鈴時,沙啞的嗓音揚起。
「盼晴?」
「修一!」她回過頭,難抑驚喜,「你醒了。」
「這里……是哪里?」
「醫院。聖天使醫院。」
「聖天使?」
「嗯。譚梨說你受這樣的傷不方便把你送到別的醫院,她說你們認識這家醫院的院長,所以就把你送到這里來了。」
「嗯。」石修一點頭,一面試圖撐起上半身,痛楚牽動了他臉部肌肉。
她連忙扶住他,「你別動啊,你受傷了呢,還是好好躺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