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吧。」
他沉默了。這樣的沉默令她更加苦澀。
「所以你明白了吧,亦凡,其實你從來不曾愛過我。從前你之所以沒辦法放下我,總是想著我,那都是因為‘維納斯之心’的關系。因為它的力量,我才誘惑了你,誘惑了許許多多其他男人。而當我得到了這顆藍鑽,壓抑了它的力量後,男人們忽然不愛我了,就連魏俊豪也要宣布婚姻無效。」薄唇一扯,盡是自嘲。
「所以你才說,只有得到這顆藍鑽你才能得到自由與幸福?」
「……是的。」
「你千方百計想得到它,就是因為千方百計想月兌離男人的愛慕,對吧?」
「沒錯。」
「因為你不想再繼續害人了。」
「……」
愛與美,對其他女人也許求之不得,可對她而言,卻是個詛咒,一個讓她無法得到幸福的詛咒。
他懂了,終于明白她為何對這顆藍鑽如此執著。
「可為什麼為了保護我,你又寧願將藍鑽交給石修一呢?」他靜靜地問,深幽的眸靜靜睇她,「既然它對你那麼重要,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她沒說話,容色更顯蒼白。
「把它交出去,難道你一點都不遺憾嗎?」
「我不……遺憾,一點也不。」
「說謊。」
「我何必說謊?」她瞪視他,明眸炯亮,燃起倔強的火焰,「與其拿著它每天有人來煩我,還不如趁早擺月兌它,免得到時候生活不得安寧。」
他不語,只是很憂傷、很心疼地望著她。
天!他在同情她了。她想,倒抽一口氣,「溫亦凡,你千萬別以為我是因為你才這麼做的。沒錯,我當你是朋友,也不想你受傷,但我肯交出藍鑽主要還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想以後的生活一團亂。」
「不論你是為了什麼,我都感激你願意這麼做。」他柔聲道。
她不需要他的感激!不需要他像看著某個極需要人安慰的小女孩般那樣看著她。
一念及此,她忽地甩了甩發,神情更加冷淡,「隨便你。總之只要你以後不要錯認自己的感情就好。」
「我……錯認感情?」
「別以為自己喜歡我,甚至愛著我。」她嗓音清冷,「你愛的,一直就是梁風鈴,她才是你心之所系。」
溫亦凡一震。「我愛的……一直是風鈴?」
藍天,終于給他答案了。
近日,他一直迷惘于自己對兩個女人的情感,曾經無數次仰望過藍天,企盼一個清楚的答案,而今,澄藍深邃的天終于給了。
她說,他從來不曾愛過她。她說,他愛的一直就是風鈴。
「你對我,從前是迷戀,現在是同情。可是亦凡,我不需要同情,你明白嗎?」她說,語音堅定,可那其中是否藏著一點點脆弱?
那縴瘦微顫的肩,難道不是在渴望著一個溫暖的擁抱?
想著,他恍恍惚惚上前一步,試圖握住她的肩膀。
她卻迅速將雙肩一沉,躲開他的踫觸,「不要踫我。」
「……」
「我們還是出去吧,難道你不擔心梁風鈴的情況嗎?」
「我當然擔心。」可有太多太多事他想先弄清楚。「天藍,今晚你和風鈴為什麼會在一起?你是特地來找她的?」
「……是。」
「為什麼?」
「只是想跟她談談。」
「談什麼?」
「談……」她一窒,不知該怎麼繼續。
他卻自動接口了,「談我,對嗎?你是不是想勸她回到我身邊?」
他知道!
她一震,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他看她的眼神沉靜、憂傷,還深深澱著某種令她難以理解的情感。
「……是,我是勸她回到你身邊,因為你才是能給她幸福的人。」
他給風鈴幸福,那誰來讓她幸福呢?
溫亦凡望著她,在這一刻,才恍然明白她對他的愛,原來如此之深。因為愛他,她為他找風鈴談判;因為愛他,她告訴他自己跟他只是好朋友。
因為愛他,她警告他不要被她迷惑。
因為愛他,她狠下心來推開他。
因為愛他……
「梁風鈴才是你真正愛的人,你現在只要想著她就好了。」
「不要說了。」他不要听她這麼說。
「我想,我把藍鑽給了石修一後,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
「不要說了。」他無法想像再也不能見到她。
「我們再見面只會造成雙方困擾,保持距離比較好……」
「不要說了!」隨著一聲沙啞的低吼,他忽地展臂將她整個人攬入懷里,不由分說地封印她蒼白的、冰涼的唇。
她怔然,腦海瞬間空白,凍立原地,由著他重重地、霸道地吻她。
然後,吻變輕了,輕輕的,柔柔的,像一片御風而起的白羽,也像一個讓人不忍喚醒的美夢。
最甜,最溫柔,最讓人心動也心酸的夢。
嘆息自薄巧的菱唇緩緩逸出──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又仿佛只是短短幾秒,他的唇離開了她,緩緩貼向她的耳垂。
「……對不起。」短短三個字,擰痛她的心。
第十章
對不起?他居然跟她說對不起?
清瘦的身軀在他懷里一僵,她伸手,試圖推開令人難堪的撫慰。可他卻不容她在兩人之間劃開界線,堅定地、執著地擁抱著她。
「對不起,天藍。」他啞聲道,將她後腦托在手心,溫柔地將她壓向自己的胸膛,「對不起,剛剛我為了風鈴對你發脾氣;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必須說出這樣的話,擺出這樣冷漠的表情;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需要理會那個石修一的威脅;對不起,我竟然遲鈍到現在才明白你對我的感情。對不起,天藍,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聲接一聲的道歉,狠狠震動了她的心。那一字字溫柔的理解,一句句溫柔的告白,听來多麼酸苦,又多麼甜蜜。
他了解她,完完全全看透了她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倉皇與渴望,完完全全認清了在她堅強冷漠的外衣下,包裹的只是一個寂寞的女人。
「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
對不起,他跟她說對不起,可他又何須這麼道歉?
「知道我最對不起的一件事是什麼嗎?天藍。」在心動與心酸的折磨間,他低聲問她。
「……什麼?」
「就是我竟然直到現在才弄清楚,原來自己愛的人是你。」
她倏地揚眸,愕然注視他。
他說……愛她?他,愛她?
他微笑望著她,那麼深情,又那麼溫柔地執起她顫抖的雙手,「我現在才明白,原來自己從那一天,透過玻璃第一次看見你時,就愛上你了。」
那是因為「維納斯之心」的緣故啊!
「不,是因為你的眼楮。」看透她的思緒,他柔聲反駁,「因為你全身上下雖然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力,可你的眼卻那麼冷淡,那麼倔強,那麼……寂寞。」修長的指尖輕輕過她輕顫的眼皮,「那一天,你昂著頭挑釁地瞪著我,而我就那樣不知不覺陷落……」
「你……不要搞錯了。」不要隨意對她這麼說,她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誤解之後的絕望──
「我沒有搞錯。天藍,相信我。」溫暖的嗓音,像陽光,直直射入她的心。「每一次,我望著藍天時,我想起的人是你;看見彩虹,我想為你留下;分別時,我想念的人是你,你笑了,我忍不住心動;你臉紅,我又想捉弄你。知道嗎?天藍,」他低下頭,前額抵住她的額,「我真的很喜歡看你臉紅。不知道為什麼,那會讓我特別想欺負你,很想很想欺負你。我是不是很壞?」他問,低啞的嗓音蘊著笑意。
她閉上眸,無法回應,無法動彈。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她全心全身,所能感覺的,唯有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