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的。」徐浪遠搖頭,澀澀苦笑,「我每天都來這里,也偶爾會在樓下踫見她,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深吸口氣,感覺胸口一陣抽痛,「我知道她還沒原諒我。」
李太太聞言,嘆了一口氣,「唉,真是冤孽。」
說實在,她雖然不清楚這兩個年輕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心底卻是挺同情他的。
不說別的,只說他每天在樓下守候的毅力就不是一般男人做得來的,而且為了怕董湘愛知道了不高興,他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敢上來看。
只能趁著她帶寶寶到公園散步時,偷偷抱他一會兒。
每一回她看著他抱著自己兒子時那既感動又懊悔的表情,眼眸都會忍不住微微泛酸。
真是作孽啊。明明就是一對璧人,何必搞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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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今天不能過來?」
「對不起,董小姐,我知道自己答應今天晚上幫你忙,可我婆婆臨時病了,我得去醫院照顧她。」李太太在電話另一頭道歉。
「不,沒關系。」董湘愛連忙止住她,「你婆婆病了,當然你得照顧她。你別擔心,我可以找我的朋友幫我。」
「真是對不起。那再見了。」李太太掛斷電話。
董湘愛卻沒立刻放回話筒,她握著,怔怔發著愣。
今晚是她們小組長的婚宴,她一向很照顧她,這次她能順利回到公司工作,也多虧她大力幫忙。
一群同事說好了去參加她的婚宴,為她祝福,她不想自己成為例外的一個。
可寶寶怎麼辦呢?不可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也不能帶著他一起出席。
看來,只能找朋友幫忙了。
決定後,董湘愛首先撥了汪明琦的手機,可接通後,卻傳來一陣醇厚的男聲。
她一愣。
「小愛,是你嗎?」
「……禹哥?」她愕然地揚高嗓音。她以為他人還在國外,就算回來了,又怎會接明琦的手機?難道——「我打錯電話了嗎?這不是明琦的手機?」
「不,這是。」
「那——」
「明琦發燒了,沒辦法接。」殷賢禹簡潔地回答,可平淡的語氣似乎蘊著一絲狼狽。
狼狽?禹哥會狼狽?
董湘愛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她沒空細想這些。「明琦發燒了?嚴重嗎?」
「嗯,燒得不輕。」
「那怎麼辦?」她忍不住焦急,「看過醫生了嗎?」
「我現在正要帶她去。」
「那就麻煩你多照顧她了,禹哥。」董湘愛松了一口氣,有殷賢禹在汪明琦身邊,她一定不會有事。
「嗯,我會的。」他頓了頓,「對了,你打電話來干嘛?」
「啊,沒事。沒什麼,我只是……打電話謝謝明琦老是送東西來給我。」她微笑,「對了,我也要謝謝你,禹哥,多虧你那些人參。我啊,在李太太三不五時的雞湯炖補下,這兩個月胖了五公斤呢。」
「人參?雞湯?」殷賢禹有些模不著頭腦,「小愛,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沒送過你人參啊。」
「嗄?」她一怔。
「你需要嗎?我馬上請人送過去。」
「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回絕。
不是禹哥送的?那會是誰呢?為什麼李太太要騙她?董湘愛墜人五里霧中。
「你等一等,小愛,明琦好像要說什麼——」殷賢禹忽地急急說道,好一會兒,話筒才又傳來他低沉的嗓音,「關于那些東西,明琦說,大部分是徐浪遠送的。」
「什麼?」董湘愛一驚,宛如被落雷擊中。
「他說,他不想讓你知道,所以請明琦跟保母幫忙瞞著。」
「我……我明白了。再見。」怔怔地掛斷電話後,有片刻,董湘愛只是一片迷惘。
原來那些東西是他送過來的,原來一直在一邊默默照顧她的人是他。
原來是他——
她閉上眸,十指緊緊抓住桌緣,指節泛白。
她想起自己曾好幾次在樓下巧遇他,他總是站在公寓對面的路燈下,默默看著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知道他在等她,知道他一直希望她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可她從來沒理他。
只是假裝沒看見他,目不斜視地經過。
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執意守候?她應該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不會再有機會。
安水,難收,已經滅了的灰燼,無法再點燃。
難道他不懂嗎?
想著,她深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拉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
屋外正飄著細雨,冬季的夜總是來得特別早,近七點,天色已然完全沉閣。
細雨蒙蒙中,路燈映出一輛蒙蒙淡淡的白色車影。
是他的車。她想,自己不會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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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每天在樓下等,每天抬頭望從她屋內透出的燈光,仿佛成了一種習慣。
一種會讓他安心,卻也一點一滴挖空他胸膛的習慣。
客廳的燈亮著,她正在做什麼呢?抱著寶寶逗他說話,或者,母子倆正一起欣賞電視節目?臥房的燈亮了,她回到房間了嗎?此刻壓上她眉宇的是否是濃濃的倦意?燈滅了,她睡了嗎?或者,只是在床上輾轉難眠?
因為無法接近她,他只能靠著燈光的明滅來猜測她的動靜,揣摩她的心情。
她是快樂的?是悲傷的?還是疲倦的?
她乖乖地喝湯了嗎?臉色是否更紅潤了呢?那一頭原本柔潤的秀發,是否還像前陣子一樣干澀?
她都跟寶寶說些什麼呢?會提起他嗎?或者,她永遠也不希望寶寶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他是不是……永遠不能得回他們了呢?
就這麼愈想,心愈沉、愈慌,逐漸逐漸把自己逼入滄涼絕境。
原來後悔是這樣的滋味,原來思念是這樣的滋味。
他終于懂了,終于明白了——
叩、叩。
有人敲他的車窗。
他驀地深呼吸,強迫拉回惘然思緒,伸手抹去車窗漫開的白霧,乍然顯現的容顏令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湘湘!
站在車外撐著一把紅傘的,竟是湘湘,抿著唇毫無表情望著他的,是湘湘!
他覺得自己忽然無法呼吸了,顫著手打開車門,走入朦朧雨幕。
「湘湘,你——」極度的激動令他說不出話來,就連身子也微微發顫。
她只是靜靜望著他。
有什麼事呢?她為什麼下樓來找他呢?是不是……她終于肯給他機會了?又或者,她其實是來請他滾遠一點的?
徐浪遠震顫地想,胸膛在希望的火與恐懼的冰交相折磨下,急遽起伏。
「你現在有空嗎?」正當他感覺自己就要停止心跳時,她終于開口了,語氣禮貌。
「有空,當然有空!」他急急回應。
「那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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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他幫忙看顧孩子。
她說自己有一個約會,可李太太卻沒辦法過來,而她臨時找不到朋友幫忙,只好麻煩他了。
她說得很客氣,很平淡,似乎渾然不知他心情的激蕩。
她不知道他當時幾乎想跪下來感謝上蒼,感謝袍賜予他這樣的恩典,讓他有機會回到她的公寓,還能正大光明地照顧自己的兒子。
「寶寶,寶寶。」他抱著正咯咯笑著的嬰兒,緩緩搖晃,「你知道爸爸今天晚上有多開心嗎?你一定不知道吧。」伸出食指輕輕捏了捏兒子的鼻。
寶寶笑得更開心了。
也許是之前在公園里就與他多次接觸,寶寶並不怕他,一躺進他的臂彎便毫不客氣地玩弄著他。拉拉他的耳垂,模模他的喉結,偶爾,毫不客氣地拿口水濡濕他的衣領。
「好啊,寶寶,你是這樣對待你老爸的嗎?」皺起眉頭,他假裝生氣。
寶寶眨眨清亮且無辜的眼,數秒,忽然開始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