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Debbie,」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關懷地問道,右手托起她的下頷,溫柔地凝視她酒霧迷蒙的眼眸,「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沒……沒什麼,」她揮了揮手,試圖掙月兌男人的掌握,「James,我好像……醉了——」
「你喝太多了,Debbie.」
「我們……我們回去吧。」
「就這麼回去啦?」James揚聲,似乎有些驚訝。
「那……不然你還想怎樣?」
「再陪我多坐一陣子嘛,Debbie,」他托住她的手臂,「PUB才正開始熱鬧呢。」
「不要!」江若悠甩開他,掙扎地站起身,「我要……我要走了——」說著,她轉過身,搖搖晃晃地就要舉步離去。
James連忙跟上,雙手扣住她的縴腰穩住她的身子。
「放開我啦!」
「不,這樣太危險了,Debbie,你喝醉了……」
「我沒事,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Debbie,」James仍然堅持扶著她,「我不放開。」
「放開!」
「不行。」
「為什麼不行?」她狠狠瞪他。
他無奈地嘆一口氣,「我說過不能讓你單獨一個人……」
「放開她!」
突如其來的怒吼忽地插入兩人的爭論中,清醒的男人與半醉的女人同時一凜,將目光調向聲音來源。
是燕喬書,挺拔的身軀擋在兩人面前,濃眉緊蹙,一向泛著笑意的唇角此刻亦緊緊抿著,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陰沉嚴凜的氣勢。
這樣迫人的氣勢教一對男女乍然啞口無言,只能愣愣望著他。
「跟我走!」趁兩人還未回神前,燕喬書伸出手,一把拉過江若悠搖搖欲墜的身子。
「我……我不要!」終於捉回迷茫神智的江若悠拚命掙扎著,口齒不清地嚷著,「我跟……我跟James還要繼續狂歡……現在……現在還早……」
「早什麼?」燕喬書在她耳畔吼道,「都過了十一點了!」
她忍不住微微退縮,可語氣卻依舊倔強,「十一點才是台北夜生活的剛開始呢。」
「你!」燕喬書氣絕,更加用力地扯住她,一路將她拖往PUB門外,「跟我回去!」
「我不!你放開我啦。」她扭動著,「你們這些男人是怎麼回事?明知人家不願意,還硬要強迫人家……」
她喃喃抱怨著,無論如何就是不肯隨燕喬書乖乖離去,兩人索性當街拉扯起來。
這時候,James也追上來了,一副準備英雄救美的模樣,「喂喂,你這家伙究竟是誰?為什麼總是出現來搞破壞?上回也是你硬拉Debbie走……」話語未落,兩束凌厲的眸光便射向他,他身子一顫,「我……我沒說錯啊,上回真的是你……」
燕喬書冷冷瞪他,「你說完了嗎?」
「說……說完了。」
「說完了快滾!我還有話私下跟我的「未婚妻」說。」
末了特別強調的名詞震驚了James,回望他的神情一臉痴呆,「Debbie是你的未婚妻?」
「不是!」
「是!」
兩個聲音同時揚起,迥異的回應教James一雙眼來回左右地看,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他決定自己還是別招惹眼前這個顯然正在氣頭上的俊偉男人,先溜為妙。
「喂,James,」江若悠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正以最快的速度消失的背影,「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不是說還要繼續玩嗎?」
「玩什麼!」冷厲的嗓音銳利地劃過江若悠耳畔,跟著一只大手轉過她痴痴望著James背影的臉龐,「跟我回去。」
他憑什麼這麼命令她?江若悠瞪他,他以為她是什麼?一條隨人召喚的狗?「我說了我不回去!」她銳喊,嗓音瀕臨歇斯底里。
「你不回去還想怎樣?難道真想在街上隨便找個男人玩一夜?」
「不行嗎?」
「當然不行!」
「有什麼不可以?反正我已經不是處女了,不在乎再多幾次美妙的經驗……」「江、若、悠!」
「我要玩,就算我跟全世界的男人上床你都管不著,你只不過是我的「朋友」而已。」
天!他真該給這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耳光!
狂怒的浪潮驀地席卷燕喬書心海,「江若悠!你給我清醒一點!」他怒吼,一面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
「我不要清醒,不要你管我!」她怒瞪他。
「我怎麼能不管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江若悠一陣驚跳,「好朋友」三個字像某種銳鑽,毫不容情地刺痛她的心,「我只是個粗魯、笨手笨腳、神經大條、一點都不溫柔體貼的女人,別說為人妻,我連當人朋友都做不好!我不需要你這個好朋友,更不需要你自以為是向我求婚,我不要不要不要!你听清楚了嗎?我不要!」她尖聲喊,一面用力跺腳,「我不想嫁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更不想委屈自己把朋友當老公,你听懂了嗎?听懂了嗎?」她質問他,一句比一句激動,一聲比一聲高亢,到後來,已是被淚水佔據一雙眼眸,只能透過朦朧的迷霧凝望他。
他的臉龐,在她迷蒙的視界中像是忽然一黯,就連一對湛眸也斂去平素所有光彩。
「你真的認為嫁給我是委屈?」他低聲問,語氣平穩,听來卻仿佛空落。她驀地咬牙,「對。」
「……我明白了。」他一頓,片刻,嘴角忽地揚起半自嘲的弧度,眸光一轉,落定不知名的遠方——☆☆☆
他就這麼走了。
又一次,她只能留在台灣,看著他往遙遠的維也納飛去,盼著也許兩年、三年之後他們倆會有機會再見。
而那個機會很可能就是他的婚禮。
「我會邀請你來參加我的婚禮的。」分手時,喬書這樣告訴她。
他的婚禮……
她想,止不住酸澀的淚水奔流。
他的婚禮……難道她真的注定只能看著他春風得意地挽著美麗的新娘,在他的婚禮上表演相聲娛樂嘉賓嗎?
她不要……可,她又能怎樣?行事莽撞的她永遠也當不成一個男人的好妻子,她只會拖累自己最愛的人而已。
她只會讓她最愛的人為她受傷,根本無法好好照料他的生活。
哦,她真的笨死了……
「嘿,老姊,你還在家里做什麼?」
蘊滿責備的嗓音尖銳地刺向江若悠耳膜,她不覺捂住耳朵,額頭跟著一陣疼痛。
揚起頭,眼瞳映入的竟是她那個應該早回新竹上班的弟弟,「你怎麼會在這兒?今天不用上班嗎?」
「那你又為什麼不上班?」江亦駒瞪她。
「我……頭痛。」她隨便編個理由,「請假。」
「你既然請假,為什麼不乾脆去送機?你不知道燕大哥今天早上的飛機走嗎?」「我……知道。」她點頭,語氣空靈且茫然,「我沒法去送他……」
「為什麼沒法?是不想還是不敢?」
「不敢?」她顰眉,不明白為什麼弟弟要用這樣的口氣和她說話。
「因為你舍不得他走,所以不敢去送機,害怕自己到時候會忍不住哭著要他留下來。」
江亦駒口氣冷淡,卻正中江若悠的心事,她身子一顫,幾乎站立不穩,她扶住沙發椅背,悄然勻定過於急促的呼吸。
接著揚起頭,送給弟弟一抹蒼白的微笑,「你胡說八道什麼?」
見她明明大受震撼卻又假裝鎮定的神情,江亦駒只覺得自己被打敗了,他無奈地大翻白眼,「我真受不了你們這兩個遲鈍無比的家伙了!明明都愛著對方、在意著對方,卻又假裝毫不在乎,一個瀟灑地走人,一個找藉口不去送機,真是——」他驀地一頓,雙手一攤,伴隨著一陣深深嘆息,「真不曉得你們這對冤家玩的是怎樣一場愛情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