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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義無價 第22頁

作者︰季薔(季可薔)

「你們……別這樣啊。」她心慌莫名,不曉得在這樣的狀況下自己能說些什麼,只能喃喃地這麼一句,無助地看著父子倆持續彼此的對峙。

終于,喬醒塵驀然起身,憤然拋下一句,「你願意永遠活在過去,我可不要!」

語畢,他便毅然決然離開餐廳,留下心痛茫然的她,與僵硬沉默的他——

「醒塵睡了嗎?」仿佛感覺到她輕盈的步履悄然走進書房,原本眼眸緊貼著天文望遠鏡鏡頭的喬星宇回過頭來,幽微復雜的眸光準確地落定她身上。

劉曼笛收束沉迷于回憶的心神,卻在那樣深沉的眸光凝視下心跳失了速,好一會兒,才終于恢復率定,「剛剛上床。」她輕聲地說,一面娉婷走向他,「又看星星?」

「習慣了。」他起身,走向書房另一頭的酒櫃為自己調了杯不加冰塊的威士忌,然後搖了搖水晶酒杯,淺啜一口。回轉身,他察覺了地凝定他的眸光,有些尷尬地舉了舉酒杯,「要不要也喝點什麼?我幫你調。」

她搖搖頭,「你最近喝不少酒。」仿佛不經意的話語其實蘊含著濃濃關懷。

他感受到了,背脊一僵。

她走向他,玉手拿走他扣在指間的水晶杯,「為了醒塵的事煩惱?」

他沒回答,只是瞪著那杯被她輕易奪去,輕輕置落書桌的威士忌。

「放心吧,那孩子只是一時鬧脾氣,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是嗎?」

「他很聰明,不是嗎?怎會體會不出父親對自己的關懷?而且——」她頓了頓,話語好不容易擠出喉嚨,「他怎麼可能真的忘了自己的媽媽?」

「真的沒忘嗎?」他喃喃,唇角牽起澀澀苦笑。

她深深睇他,「你覺得無力嗎?」

「無力?」

「一個單身父親獨力撫養兒子,難免有種無力感。」她坦率地說,「何況醒塵又是那麼特別的一個孩子。」

他默然凝望她。

「談談——」她深吸日氣,終于還是鼓起勇氣,「醒塵的媽媽好嗎?」

「紅葉?」他仿佛震動了一下,驚愕無比的眸光朝她射來。

她強迫自己保持淡然的語氣,「那是他媽媽的名字嗎?紅葉?」

「你想听……有關紅葉的事?」他問,語氣十足緊繃。

她心跳加速,「是的。你願意告訴我嗎?」

他願意嗎?

喬星宇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奇特的,當她這樣靜靜問著他時,他心海竟掀起某種不尋常的浪潮,心韻如擂鼓,一擊比一擊震撼有力。

她要他談紅葉!自從她死後他從不曾跟任何人談論過她,包括醒塵。

而她竟然要他告訴她有關紅葉的一切!

她以為她是誰?她——怎麼敢!

可他發現……他發現自己竟有股沖動想對她吐露一切。該死的!在她那樣安靜又溫柔的眸子凝睇下,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對她傾訴,想源源本本、從頭道來!

他是怎麼了?

••••••••••••••••••••••••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在還來不及捉回理智時,他發現自己竟已幽幽閉口。

「多小呢?」

「應該說從她一出生就認識了。事實上,我還抱過還是個小嬰兒的她呢,那時候我大概才三、四歲吧。」他迷蒙地說,思緒跌回久遠以前,「她是管家兒子的孩子,因為父母車禍雙亡,被送來跟女乃女乃一塊兒住。而那時候的我也沒有母親,父親又一天到晚忙碌,所以我經常也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可那年她卻在我生命中出現了……我好高興啊,當紅葉的女乃女乃第一回把她交給我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像得到了某種珍寶——她是那麼漂亮、細致的小東西,我好怕摔壞了她啊,拚命告訴自己要當心一點,要小心翼翼地將她捧在手心——」他忽地揚首望她,眼眸點燃某種異樣火苗,「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我明白。」她點頭,壓抑著滿滿積在胸腔的難言心痛,「就像每一個小女孩都渴望擁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洋女圭女圭一般,紅葉她——就像你的洋女圭女圭。」

「洋女圭女圭?」他怔怔地重復,起初有些茫然,半晌,像領悟了什麼,恍然頷首,「是啊,她就像我的洋女圭女圭,會陪我說話,陪我看星星,她是我如沙漠般貧瘠無聊的生命中一道冰沁的清流,她像陽光照亮了我。她那麼好、那麼珍貴、那麼溫柔乖巧又善解人意,讓我真的無法不疼她、寵她……真的,只要她一句話,我願意為她摘下任何一顆星星!」

「我——相信。」她沙啞地說,感覺某種奇特的感覺梗在喉頭,促使她忍不住別過頭,不願接觸他忽然狂熱的眼神。

「當然,後來我身邊多了不少年齡相仿的朋友……可只有她是最特別的,紅葉她——永遠是最特別的。」

她永遠是最特別的——

她听著他如立誓般的呢喃,一顆心驀地重重地、深深地沉落,直直墜入無底的深淵。

「……在她二十歲那年我們結婚了。」他繼續說道,絲毫不曾察覺他正逐漸將她的心扯成碎片,「她一直想要孩子,可我一直不肯答應。」

「因為她跟醒塵一樣,有先天性心髒病嗎?」她聰慧地說,很快便猜透他不願妻子懷孕的原因。

他瞥她一眼,眸子閃過一絲異樣,「沒錯。可後來她還是悄悄停止服避孕藥,終于還是懷了醒塵。她生醒塵的時候還差點難產呢,簡直要嚇壞我了。」

她完全可以想像他當時的心情,應該就好像那天晚上他擔憂自己可能失去醒塵吧。

他何其有幸,擁有這樣一對好妻兒;又何其不幸,兩人都因為先天的疾病隨時有性命危險。

那是多麼沉重而可怕的重擔啊!當你深深愛著一個人,卻又時時恐慌著也許會在不經意當中失去他們。

多讓人禁不起的負荷啊,一直以來,他都是像這樣一個人默默地承受嗎?從小的時候時時刻刻擔憂失去紅葉,到現在日日夜夜害怕失去醒塵……

他怎麼能承受得住呢?他怎能有這樣堅強的意志力呢?劉曼笛想,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果是她……如果要她這麼多年來心底都一直牽掛著這樣的恐懼,她肯定瀕臨崩潰……

「我那麼害怕失去紅葉,可我終究還是失去她了。」

蘊含著濃濃心痛與哀傷的語音喚回她游走不定的思緒,她驀地醒神,幾乎是不忍地將眸光落定眼前低低傾訴著心事的男人。

「哦,星宇。」她輕輕喚著,溫柔而沙啞,感覺自己一顆心揪著,纏得那麼緊、那麼疼,讓她幾乎禁不住一股落淚的沖動,「別說了,星宇,別說了——」

她心疼地低語,他卻置若罔聞,依舊低低說道︰「我永遠記得那一天。那一天,我在行飛的指示下去破壞一場毒品交易……」

他話音模糊,她卻听得清清楚楚。

他說自己在楚行飛指示下去破壞一場毒品交易為什麼?

劉曼笛茫然不解,一直繃著的神經更加絞緊。

喬星宇似乎並未察覺自己正泄漏著機密,「為了監視那場交易,我千里迢迢趕到美國與墨西哥邊境,在那兒足足待了三天三夜,卻想不到紅葉就在我留在那兒的最後一晚心髒病發,被緊急送進醫院。」他一抽氣,隨著回憶進入最哀傷的片段,面部肌肉緊緊抽搐,呼吸亦不覺破碎起來,「當我接到消息匆忙趕到時,她已經……已經……」

她听不下去了,「別說了,星宇!」

「紅葉死了!曼笛,她死了!」喬星宇像終于控制不住激動的心神,驀地狂吼出聲,「她死了,而我竟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到……我想見她,我那麼想見她,可她卻……她卻等不及我……」震天的怒吼逐漸消逸,轉成細微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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