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石,人如其名,氣質端方剛直,說一是一,擇善固執,甚至可以說有點不知變通。
而楚行飛卻是聰明機巧的,看似瀟灑調皮,卻又深沉穩重,外表開明爽朗,內心卻難以窺測。
楚行飛是聰明出色的,而這樣的靈巧當中又有著他們及不上的沉穩心機。
這是他們願意跟隨他的原因,是他喬星宇願意信任他、效忠他的原因。
可自從楚行飛在兩年半前因罪入獄後,三劍客與龍門少主這樣彼此信任的緊密聯系便驀地消失了。
神劍消失無蹤,天劍改投入CIA麾下辦事,而他,從前負責輔佐少主的星劍更早帶著兒子遷居加拿大。
對楚行飛而言,星劍是早在他入獄之前便宣稱自己不願繼續過問龍門事務的叛徒了啊,為何今日還特地要親身前來拜訪?
他不明白……
「真是好久不見了呢。」楚行飛劍眉一揚,唇角拉開漂亮的彎弧,一面笑著跟他打招呼,一面走到書房落地窗前,神情自若地欣賞窗外美景,「星宇,看來你的確是我們當中最懂得享受的人,竟然找得到這樣的世外桃源。」他贊嘆著,接著回身,燦燦藍眸凝定望他,「這麼美的地方,你和醒塵這幾年肯定過得優游自在了。」
「還好。」他回答,盡量維持平淡的語氣,「這里確實很美,尤其是秋天。」
「霜染楓紅,確實是美到極點了。」楚行飛望他,若有深意。
他悄然深呼吸,沒去理會他言語中蘊藏的深意,淡淡一句,「你出獄了?」
「你早知道了不是嗎?」楚行飛微微一笑,「我幾個月前就出獄了。」
「恭喜。」他道賀著,語氣是不容置疑的真誠。
楚行飛凝望他好一會兒,「不必恭喜我。」他聳聳肩,「對FBI而言,不過是暫時放我一段外出假而已,只要有機會,他們隨時會要我回去報到的。」
「你這陣子都在哪里?」
「我在哪兒你不也都清清楚楚嗎?」藍眸掠過一道異彩,「老朋友了,我相信你一定還關心著我的。」
他果然聰明!看樣子短短幾個月這個曾經貴為龍門少主的男人已經重新掌握外頭的一切了。
一思及此,喬星宇忍不住想要嘆息,表面卻仍不動聲色,「我只知道你人在紐約。」
「沒錯,我在紐約。」楚行飛點點頭,「目前暫住在戚家。」
「是戚艷眉邀請你的?」
「沒錯。」
「你們準備履行從前的婚約?」喬星宇問,掩不住微微的驚訝。
戚艷眉出身東岸的名門篁族,父親戚成周是知名的跨國企業總裁,母親是名律師兼眾議員,在楚行飛入獄前,戚成周曾表示願意將女兒戚艷眉下嫁于他。
可這樣的婚約隨著楚行飛入獄已經形同解除了,戚家在行飛獲罪待審那段期間對他不聞不問,完全撇清兩家關系,根本不承認行飛曾是戚家中意的乘龍快婿。
莫非行飛一出獄,他們便願意重提婚事?
不可思議……
「我並不是為了履行婚約住進戚家的。」
那是為什麼?究竟為什麼他在出獄不久後便能住進戚家位于紐約的豪宅?他一直想不透。
他看著他,希望後者能自動解釋。
可楚行飛似乎不打算解釋,只靜靜回望著他,驀地單刀直入,「星宇,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嗎?」
喬星宇微微一凜,「為什麼?」
他直視他,「我相信你清楚。」
「……我不清楚。」
「真要我攤開來說?」楚行飛仿佛無奈,輕輕嘆了一口氣,「星宇,你這幾年都忙些什麼?」
「我在溫哥華的天文物理研究中心工作。」
「只有那樣?」
「什麼意思?」喬星宇蹙眉。
「研究中心的工作不會讓你忙到沒日沒夜,忙到連自己最疼的兒子幾乎都沒有時間陪。」楚行飛淡淡地說,話氣仿佛不經意,其實銳利無比。
喬星宇平抑自已過于急促的心跳,「你的意思是——」
楚行飛深深望他一眼,忽地話鋒一轉,「那個女人是你替醒塵請的家教吧?」
「你指曼笛?」
「嗯。名義上她是醒塵的老師,其實也兼任保母,負責替你照顧兒子,對吧?」
「是又怎樣?」楚行飛若有所指的語氣令喬星宇眉峰更加緊聚,神經亦隨之緊繃。
「你真能完全信任她?」
「什麼?」
「你真的完全能信任那個叫劉曼笛的女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喬星宇瞪他。
而楚行飛即便在喬星宇炯然的眸光瞪視下,語氣依然從容不迫,「你知道,從我出獄以後,FBI一直沒停過對我的監視。」
「想當然欠。」
「他們對你,肯定也隨時派人盯梢。」
「這我曉得。」喬星宇冷冷一笑,「每天上班下班,都發現附近有一雙多出來的眼楮在盯著我。」
「除了出門在外,難道你不覺得在家里同樣有一雙眼楮盯著你?」
喬星宇聞言,一凜,「你是指——」
「劉曼笛。」楚行飛輕輕地,卻是堅定地吐出這個名字。
「你暗示曼笛是FBI派來監視我的臥底?」
「難道你不曾如此懷疑過?」
「她是我兒子的家教老師!」喬星宇微微拉高嗓音。
「出現的時機未免太巧合。」楚行飛冷靜地說。
「我調查過她的背景。」
「你肯定得到的資料正確?」
「我肯定。」
「你知道,FBI有的是辦法為她假造經歷。」
「我也有我的門路查清她的來歷。」
「你的門路?」楚行飛揚揚濃密而漂亮的眉毛,「你是指這些年來負責販賣情報給你的那個人?」
「你!」喬星宇呼吸一窒,驀地啞口無言。
他果然知道了,這個昔日的龍門少主,三劍客效忠的對象,他果然已經掌握了一切!
「不要太信任你的情報來源,」楚行飛靜靜地說,「他很可能已經被‘那個人’收買了。」
那個人!
楚行飛難道連「那個人」的事情都曉得了?他已經猜出當年龍門會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很可能跟那個人有關?
他瞪著他,再也忍不住急促的呼吸,「行飛,你……」
「我跟你猜測的一樣。」楚行飛冷靜平抑的回應證實了喬星宇的想法,「事實上,我說不定比你還早看穿這一切……」
他倒抽一口氣,「你是指你在入獄前就知道了?」
楚行飛搖頭,「不應該說知道,只是猜想。」
喬星宇聞言,呼吸更加凌亂,「你猜想到一切卻還是忍住不說,寧願自己鋃鐺入獄?」他瞪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難以置信,「你為什麼……」
「因為我不確定。」楚行飛淡淡地說。
「而你現在確定了?」
「差不多。」
他語氣淡然,神情更加淡然,可听著他這麼回答的喬星宇卻無法跟他一樣處之泰然。
他不能相信明明猜到這一切來龍去脈的楚行飛竟然在當年選擇乖乖被押上法庭,雖然最後因為證據不足免除了謀殺罪刑,卻又被FBI安了個販毒走私的罪名,終于還是鋃鐺入獄。
他不能相信這兩年的牢獄生涯原來是楚行飛自願承受,明明有令自己月兌罪的方法,卻堅持守住不說。
他簡直愈來愈不明白這個昔日的龍門少主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我要你退出這一切,星宇。」楚行飛再度開口,擲落的是更令他震驚莫名的清朗言語。
「你要我……退出?」
「沒錯。」他點頭,「我要你不再插手這一切,剩下的,就由我來吧。」
「行飛!」
「這是屬于我跟他之間的恩怨情仇,該由我跟他了斷。」楚行飛淡淡一笑,「你這兩年來做的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