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怎還能推她下樓?你該死的是哪一種可怕的魔女?這樣心狠手辣地對待自己的妹妹!」他更激動了,強烈抽搐的面容除了嚴厲的恨意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緒。「她隨時可能會死,而你居然還如此待她?」
「傲天、傲天……」她呼吸短促,沙啞地喚著他的名,蒼白抖顫的辱瓣一開一合,似乎想說些什麼。
「你說啊,說你怎能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妹妹?說啊!」
她說不出口,真的說不出口!
教她怎麼說呢?怎麼和他解釋這復雜的一切?
薛羽純狂亂地想,感覺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拼了命吸氣,徒勞無功地想令糾葛成一團混沌的腦子清醒一些。
她該怎麼解釋?該怎麼對面前這個愛極了羽潔的男人解釋方才的一切?
她能怎麼說?
她想……她覺得想哭。
「你哭什麼?」任傲天充滿怒氣的暴烈嗓音驚得她六神無主。「你居然還有臉哭,有臉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這惡女!」他搖晃著她,十指緊緊嵌入她柔弱的肩,痛得她神智迷茫。
「不是的,傲天,我不是那意思……」她不是有意以眼淚博取他的同情,也明白她就算流再多眼淚,在他眼中仍是那個傷害羽潔、十惡不赦的魔女。
「我——」
簡潔有力的巴掌驀地甩去了她尚未出口的言語。
她愕然,震驚地撫住吃痛的右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凝望著他,凝望著眼前這個因為極端的憤怒而掌摑她一耳光的男人,他仍是瞪視著她,湛然幽深的黑眸中一閃而逝的可是後悔?
不,他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就像他曾經用輪椅撞痛了她膝關節一樣,對掌摑她、在她玉頰烙印紅痕的舉動作肯定也不曾稍稍遲疑。
不,他不會心疼她的,永遠不會!
他一絲一毫也不會心疼她,他心疼的對象只會是羽潔,只會是她!
因為他愛她,十幾年來一直深深愛的只是她一個人……
薛羽純痛楚地想,痛楚地望著眼前正低頭逼視著她,神情復雜難解的男人。
「你……你能站了,傲天。」她凝望他,輕輕地、壓抑地自嗓間逼出一句,眼角,不覺再滲出一顆珠淚。
他一愣,仿佛沒料到她說出口的竟是這樣一句,黑眸掠過復雜神采。
「你能站了,還能……」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心口強烈發疼,「還能走。」
「是的,我能站了,也能走了。」任傲天的瞪她,「那又怎樣?」
「是因為……因為羽潔……」她話語一顫,成串淚珠跟著不爭氣流泄一頰,「因為擔心她才突然站了起來——」
「我說那又怎樣?!」他怒視她,不耐地高吼。
她沒立刻回答,伸展衣袖拭去頰畔清淚,半晌,方重新仰頭,凝睇他的星眸流轉著教人無法輕易認清的神采。
「我覺得……覺得很高興。」
「什麼?」他瞪她,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她卻沒有解釋,只是一逕凝望著他,深深地、朦朧地,麗顏仍是雪白得嚇人,呼吸卻已逐漸恢復鎮靜。
好一會兒,那毫無血色的柔唇竟還微微一揚,勾起淺淺淡淡的微笑。
「我很高興,傲天。你的雙腿……終于復原了。」
☆☆☆
她走了。
遵守她的諾言,在他雙腿恢復行走能力後,立刻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她做到了,遵守了她的諾言,離開了。
他應該覺得高興,應該慶賀終于擺月兌了殘酷無情的惡女。
所以舉懷吧,他該為自己慶賀。
任傲天仰首,湛深的黑眸凝定手中高高舉起的水晶方杯,瞪著流漾其間金黃色的芬芳液體。
半晌,濃密的眉宇一軒,方唇一啟,辛辣的酒液送入喉頭,順著食道灼燙他原本冰涼的胸膛。
吧懷!慶賀那個女人終于遠離了他的生活,還他安和寧靜。
吧杯。
☆☆☆
吧杯。
薛羽純一仰首,將方才跟空姐要來的威士忌利落灌入喉頭。
辛辣的酒液送入喉頭,順著食道灼燙她原本冰涼的胸膛。
她閉上眸,靜靜地承受烈酒帶來的心跳加速的感覺。
接著,星眸一展,又一口仰盡了另一杯威士忌。
吧杯。
她清清淺淺地笑,無視兩道緩緩刷過自己頰畔的淚痕。
慶賀他的雙腿終于完全復原。
第十章
清晨。
薛羽潔一面咬著涂抹了一層女乃油的薄吐司片,一面從桌上一疊剛從台灣快遞而來的周刊雜志隨手挑起一本,百無聊賴地翻閱著。
屋里靜得出奇。
自從羽純離開後,這幢位于德國小鎮的房子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氣,在清寒的初冬下顯得更加灰色沉黯。
日子在極度的靜謐中逐漸流逝,日復一日,小鎮里安詳的生活不曾有過一絲變化,無聊得幾乎令她崩潰。
而這間屋的男主人,也仿佛感染了小鎮沉重緩慢的步調,在恢復行走能力後並沒有恢復從前的逸興遄飛,每日每夜也只是將自己鎖在屋里讀書、發呆,像一頭坐困愁城的猛獅,完全失了一貫的瀟灑與威嚴。
現在的他,簡直和一具行尸走肉沒什麼分別!
薛羽潔撇撇嘴,無法掩飾內心的不滿。
她究竟是為什麼來到這里的?為了和一個失去斗志的頹廢男人共度一生?
懊死!
原本就煩躁不堪的心情因這忽然掠過的念頭更加陰沉,她在心底低咒一聲,玉手不耐地將八卦雜志翻頁。
這一番,心底的詛咒立時化為最激烈的言語。
「該死的!這究竟怎麼回事?」
她低咒著,杏眸圓睜,瞪著雜志上一張跨頁的巨幅相片。
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對坐于一家高級餐廳,舉起酒杯互相撞擊的情景。
她蹙起蛾眉,美眸迅速尋向內頁標題——「知名女星與商業巨子的浪漫之夜」。
而內容,更是超乎她想像的荒謬。
消失數月的知名女星薛羽潔日前遭記者發現于晶華酒店現場秘香港某叱 商界之青年才俊輩進浪漫晚餐,兩人狀甚親昵……
這究竟怎麼回事?她人明明就在德國啊,什麼時候跟男人在晶華共進晚餐了?
她莫名地心跳加速,玉指緊抓雜志,關節泛白。
罷剛獲得金馬獎提名的薛羽潔近日借故游學英國,許久不曾于公開場合露面,退出演藝圈的傳聞甚囂塵上,莫非這段戀情就是導火線……
懊死!她什麼時候說要退出演藝圈了?在多年來的努力好不容易即將獲得肯定時,她怎可能輕易放棄一切?
胡說八道!這家八卦雜志的記者簡直莫明其妙!
而且照片上面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是羽純!
薛羽潔驀地醒悟,一雙美眸瞪得更大更圓。
沒錯。她仔細地比對相片上女人的五官相貌——那女人正是羽純沒錯。
姐姐的五官與她一模一樣,也難怪那些娛樂記者會錯認。
這麼說,是羽純跟那個所謂的香港青年才俊輩進晚餐,是她和那個男人狀甚親昵?
她……她不是愛著傲天嗎?怎麼剛剛回台灣不久就勾搭另一個男人?
這該死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羽潔瞪著雜志,更加仔細地讀完整篇報導,愈讀愈是面色陰沉。
謗據雜志記者所言,那個和羽純共進晚餐的男人在香港科技界影響力非同小可,年紀雖輕,卻已是重量級的人物,還上過亞洲知名商業周刊的封面。
亞洲知名商業周刊?
薛羽潔顰眉,黑眸籠上一層暗影。
由記者不敢直接提名道姓,只敢這樣旁敲側擊地暗示那男人真實身份的情況看來,他確實是相當具分量的商業人物,招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