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身,眼底落人于冠雲焦急疲憊的面容。
他雖是一身名牌西裝,領帶卻歪了,白色襯衫一角也不小心月兌出長褲,下頷凌亂的青色胡碴更顯示他近日委靡的精神狀況。
她微微蹙眉,「你——」
于冠雲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你不能嫁給他,水藍,我不許!他抓住她手臂,緊緊地。
她不覺吃痛,「你冷靜一點。」
「不!我不能冷靜,我怎麼冷靜得了?」他喊著,尖利的嗓音逐漸吸引行人的好奇。
殷水藍注意到了,無奈,只得低聲一句,「你跟我來。」一面將他帶入附近樓梯間。
直到確定隔牆無耳後她才轉向于冠雲,「你是怎麼回事?」
「我找你好久了。水藍,這幾天你究竟上哪里去了?他問,雖是壓低了嗓音,依舊激動莫名。
她黛眉更斂,「你管不著。」
「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該讓澄心那樣傷害你,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她會……」
「夠了。」她截斷他急促的解釋,「我沒怪你。」
「你沒怪我,為什麼決定嫁給無情?」
「你知道?」她瞪他,難抑震驚。
「我都听到了。」他喘著氣,回視她的眸子綻著激光,「剛才你和任承庭的對話我全听見了!」
「你——」她呼吸一緊,心跳一下急一下緩,嗓音則梗在喉頭。
他竟听見了,他竟听見她與任承庭的對話!
他會告訴無情嗎?
「我知道你答應了無情的求婚,也听見你答應考慮任老頭娶你的建議。」于冠雲說著,語氣憤懣,面色忽青忽白。
「你都知道了……」她怔然,一時之間彷徨無計。
「為什麼?水藍.你為什麼要那樣說?」他情緒忽地激昂,再度攫住她手臂「你真的考慮嫁給任老頭嗎?你真是他口中那種為了錢財不擇手段的拜金女?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會是那種可怕的惡女——」
他質問著,聲聲句句逼人她耳畔,直達腦海。
她忽地發怒,眸中燃起熊熊烈焰。
他憑什麼質問她?憑什麼許她或不許她嫁?他根本一點也不了解她,從來認不清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他根本不曾認清真正的她——
「不相信又怎樣?」她冷冷地開口,語氣滿蘊譏諷.「我正是那種可怕的女人。」
「什麼?」他一愣,沒料到她會如此回應。
「我就是那種不堪的女人。」她一字一句,冰冽地說道,凍人的言語傷了他,同樣傷了自己。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他仿佛一震,倏地倒退數步,望向她的眸子既不敢相信又極度驚愕。
「你必須相信。」
「不,你不是!水藍,你不是。」他拼命搖頭,實在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只能不停地否定。
「我就是。」
「不,你不是!」他銳喊一聲,一個箭步,雙手圈住她肩膀,「你不是那種女人,水藍,你不能那麼做,我愛你啊……」她秀眉一挑,「你愛我?」
「是啊,我愛你。」
她忍不住想笑。
他愛她?他說他愛她?
他連她是哪一種女人都搞不清楚,竟能忝言自己愛她。
他比任承庭高明不了多少,不過是覬覦她的身體而已。
「你真的愛我?她問,帶著淡談嘲諷。
「真的!水藍,你相信我!」
不。
他愛的,是她艷麗的容貌與誘人的身材。他要的,是那個假裝純善引誘他的惡質女子。
不是她。
「無情可以給我婚姻,任承庭可以給我財富,而你呢?」她凝眸他,帶著惡意,「你能給我什麼?」
他一窒「我——」
「你甚至還有個妻子。」
「我——」他瞪她,額上逐漸迸出豆大汗珠,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冷冷一撇嘴角,「別說你愛我,于冠雲,你根本不曉得什麼是愛,更不清楚我殷水藍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驀地一顫,雙手不知不覺松開她,「水藍——」
她只是冷冷凝望著他,半晌,玫瑰唇角輕輕開啟,吐逸低微卻冷酷的言語。
「離我遠一點。」
第九章
他不懂她。
任無情立在廳里,透過門簾望著殷水藍在廚房里翩然忙碌的身影,心內微微茫然。
他不懂昨夜還心情沉重的她,今日竟能若無其事地在廚房做菜,還低哼著歌,仿佛心情愉悅。
是真的愉悅嗎?
他無法相信。
記得咋日深夜從台中歸來,她把自己鎖入房里,鎮夜默然沉思,對在門外擔憂關懷的他只是淡淡一句︰「我沒事,你先睡吧。」
他認為她必然是為了孤兒院被迫他遷的事悶悶不樂,說不定還因此更加憎恨他父親——不,她必然更加憎恨了,他可以從她忽焉清冷的眸子明明白白察覺。
她不笑了,不說話了,眸子幽幽冷冷。
那倏地陌生的神情緊緊絞扭他的心,令他一夜輾轉難眠,一早起來便直沖父親的辦公室,質問相關事宜。
他早知道自己父親做生意一向風格強悍、我行我素,尤其對一般市井小民,更加冷酷肅殺,毫不手軟。
這幾年他進了集團高層,與幾個年輕主管同心協力下,費了好一番功夫打造翔威較為清新健康的新企業形象。
當然,許多事真正作主的還是他父親、以及跟隨己久的幾名忠心老臣,但集團里也因為他這幾年的苦心經營隱隱形成一派新興改革勢力,以他馬首是瞻。
尤其在他去年接下集團旗下最炙手可熱的電子商務事業群後。
他真正成了翔威集團年輕一代在商界的閃亮招牌動見觀瞻。
他大刀闊斧,改革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業經營體淨化其體質,重新建立組織架構。
在幾年辛勤耕耘下,他自信翔威集團內有絕大部分已不復往日藏污納垢、仗勢凌人。
偏偏土地開發正是那少數的一部分。
偏偏是從來都由他父親主導的土地開發事業牽扯上孤兒院的土地收購案,教他鞭長莫及,如今案子成了定局,也再難挽回。
他真對不起她。還說要給她一輩子幸福呢,連這點事也無法為她拂去,不讓她有機會心情低落。
他有什麼資格說愛她呢?
任無情閉了閉眸,悄然嘆息,心海波濤洶涌,難以輕易平定。
是她清亮喜悅的嗓音拉回他不定的心神,「無情,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停下忙碌不停的身子,水眸望著他,晶燦發亮。
她是真的高興見到他,他確定。而這令他沉落的精神稍稍一振。「剛剛。」
「是嗎?」殷水藍淺淺地笑,玉頰梨渦甜美,「加班到那麼晚,你一定累了。到客廳里休息一會兒吧,宵夜馬上就好。」一面說,一面展開藕臂將他俊挺的身子推往客廳。
他半被強迫地坐定沙發,星眸仍凝定她,「你怎麼會回來的?我以為你結束服裝秀後會參加Party還到現場去找你。」
「我對那種無聊的社交Party才沒什麼興趣呢,當然是早點回來好。」
「專程回來為我做消夜?」他半開玩笑地問。
「沒錯。」
她直率回應卻令他心一跳,掩不住驚愕神情,深邃的黑眸更深刻地凝住她。
她似乎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芙頰染上紅雲,「干嘛那樣看我?很不可思議嗎?」
「不,我只是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可多著呢。」她唇角一勾,墨簾俏皮地眨動,「待會兒你嘗到滋味,才夠令你驚訝呢。」
「很難吃嗎?」
「好吃得不得了!」殷水藍瞪他,兩秒後,驀地神色-變,「糟糕,我差點忘了還在煮湯呢。」她一面輕喊,一面匆匆忙忙轉過裹著圍裙的俏麗身子奔向廚房,還不忘回頭叮嚀他,「在那兒乖乖坐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