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一副那麼感動的模樣嘛,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可是——」
「別看我好像是什麼也不會的少爺,煮點東西吃可還難不倒我。」
她怔然,「為什麼?你平常不可能需要自己弄東西吃啊。」
「現在是不需要,可是從前在國外當小留學生的時候,可不比家里有那麼多人伺候,也得學學做做家事啊。」
他清朗說道,湛黑眸子閃著微笑燦光,而那燦光吸引了她。
「傲天告訴我,你們倆小學都是在英國念的。」
「嗯。」
「听說你們做了不少調皮事。」
「帶頭的人是傲天,我不過有樣學樣而已。」他眨眨眼,一面喂她吃粥,一面將兩兄弟小時在英國做過的幾樁代表性惡作劇說給她听。
他說得精彩絕倫,她听得心神向往。
不知不覺,一碗營養豐富的雜燴粥一掃而空,而他,也將新奇有趣的童年回憶告了個段落。
他將湯碗擱在床旁的方桌上,順手抽了張紙巾替她擦拭嘴角。
她先是怔然,接著玉頰染上桃暈,躲開他的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沒關系,我替你擦……」
「不要啦,別把人家當小孩啦。」她問躲著,軟軟的、撒嬌般的話語自她唇間流泄,才剛剛出口她便一愣。
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學會這樣自然對一個男人撒嬌的?自從家變以後,她從不曾跟任何上個人這樣說話,更別說一個男人了。
就連二十歲時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她也不曾如此對他說話。
為什麼對他卻……
她愕然,怔怔地望著他。
而他,溫柔地回應她微微茫然的目光,伸手仔細替她抹去了唇邊湯漬,接著唇角緩緩拉起,漾開一抹溫柔淺笑,笑意及于湛深黑眸。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仿佛要看透她神魂那般深刻懾人。
她不覺躲避他的眼神。
「要不要嫁給我?」
他突如其來地開口,她聞言一驚,扭過頭來。
「你說什麼?」
「嫁給我好不好?水藍。」他再重復一次,語聲堅定,神態溫情。
「你——」她震驚不已,「要我嫁給你?」
「我希望你嫁給我。」他糾正她的說法。
「為……什麼?她無法置信,困難地自喉間逼出嗓音。
「讓我照顧你,水藍。我願意一輩子像方才那樣照顧你,把你當個長不大的小孩呵護。」他微微笑,笑容深情,激得她一顆心不停晃蕩。「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會給你幸福。」任無情許諾,真誠而情重。
她無法呼吸,心跳停滯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恢復跳動,「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話語才落,她神色忽地一凝,「因為同情我?因為覺得對不起我?」
「不是的,水藍,不是你想的……」
她沒听他解釋,搖了搖頭,呼吸急促起來,「我不要你這樣同情我,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照顧——」
「我愛你。」他突如其來地截斷她。
她一愣。
「我愛你,水藍,這是我想照顧你,想娶你的原因。」他低聲說道,深邃的眸子鎖住她,右手從口袋掏出一方銀色絨布盒,輕輕打開。
殷水藍屏息,看著盒蓋打開後自其中綻放出的美麗璀光。
雖然她早已料到盒子里會是什麼,雖然她猜想得到,但當那美麗精巧的戒指映人她眼瞳時,她仍是一陣猝不及防的心悸。
「嫁給我,水藍。」他取出特地向珠寶店訂制的鑽戒,正式求婚。
好半晌,她只是愣愣地瞪著他,愣愣地瞪著那只璀璨的鑽戒,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接著,濃厚的驚慌攫住她。
「不行,不行,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
「為什麼——」她慌亂地,隨便抓了個籍口,「因為我還是傲天的未婚妻啊,你忘了嗎?」
「如果是因為傲天,你可以盡避放心。」他微微笑,「他已經允許我了。」
她一驚,揚眸,「他允許你?你找到他了?」’
任無情點頭,「在德國一個小鎮。」
「他還好嗎?」
「他的腿…」
「怎麼了?」
「動不了了。」他低聲回應,語音黯然,「目前只能依靠輪椅行動。我要人接他回來,他一直不肯。」
她望他,了然。「因為對自己的狀況感到憤怒嗎?」
「大概吧。」他幽微應道。
氣氛一時沉寂。
兩人皆是默然垂首,各自想著心事。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精神,「等你身體養好了,我們一起去德國看他?」
「我——」殷水藍一窒,翦水雙瞳一偏,躲避他的灼眸光,「我不行。」
她依然是這麼一句。
「為什麼?水藍,你恨我嗎?」
「不不,我不恨你,可是——」
「因為我是任承庭的兒子,所以你無法原諒我?」他低柔地問,理解她的掙扎。
她不語,默然咬住下唇,微微顫動的肩膀顯示了她情緒的激動。
任無情心髒一陣拉緊,「讓我替我父親贖罪吧,水藍,我會令你後半輩子幸福的,我保證。」
她仍舊不語,偏過頭去。
他難忍失望,「你不相信我,水藍?不願意原諒我?」
「不是那樣……」
「相信我,水藍,相信我!」他激動地輕喊,雙手轉過她細致的臉龐,溫柔而堅定地捧著,「我愛你啊。」
他凝望著她,讓蘊藏在眼底的無限情意說服她不再彷徨。
她只是搖搖頭,美眸逐漸泛上淚光。
他心痛,「怎麼了?為什麼哭?」’
「因為我沒辦法愛人,我沒辦法——」她深吸口氣,嗓音低微破碎,「忍受任何男人踫我。」
他一怔;曾經設想過千萬個她會拒絕他的理由,卻沒想到這一個。
「我覺得惡心。只要男人踫我,我就覺得想吐……」她抽泣著,淚水自眸中潰決,「我無法忍受他們接近我,因為、因為——」
她頓住語音,沒再繼續解釋,但他卻完全可以了解。
因為她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歷,因為她曾經在非自的情況下被男人玷污了身子。
因為她曾被強暴……
他怎麼那麼蠢呢?竟想不到她心里會有這麼一層陰影,有這麼一道障礙。
他怎麼沒想到呢?
她如此害怕男人踫她,卻為了報復不惜讓最恨的仇人抱她,可見她的憎恨有多強烈,受的傷有多深刻啊。
他卻如此輕率地提出求婚,如此輕率地要求她嫁給身為仇人之子的他!。
他怎能如此自私?!
他自責著,心底一遍遍痛責自己,而她,卻也深陷于自悔自恨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我不能忍受男人踫我,就連從前的男友也嫌我性冷感……」
「從前的男友?」耳邊驀地鑽進這個刺耳的名詞,他心情一黯,莫名的妒意泛起。
「他總說他愛我,我卻還是無法讓他多接近我一點,真的沒辦法。」她顫抖著嗓音,淚眼迷蒙。
他神智一醒,更加痛恨自己。
她如此痛苦,他卻還差點讓無謂的嫉妒心佔領自己的心智。
「那我呢?水藍,你也怕我嗎?」他調整情緒,小心翼翼地開口。
她一怔,「怕你?」
「你是不是也怕我踫你?」
「你——」她猶豫了,嗓音驀地梗在喉頭。
她怕他嗎?痛恨他踫觸她嗎?
不。她望向他五官分明的雋顏,望著那對清朗湛深的眸子,忽地清清楚楚辨出自己對他的感覺。
她不怕他。
她——似乎並不討厭踫觸他。
她想起那個夢魘的夜晚,想起她有意勾引他,自動將春烙上他的唇時,那奇異而美妙的滋味。
那宛如迷失神魂的迷幻滋味就仿佛——就仿佛現在這般感覺。一念及此,她驀的凝神,這才發現他溫熱的唇不知何時已暖暖印上她的。他溫柔地、輾轉地吸吮著,輕憐蜜愛,仿佛永遠無法饜足。她心跳倏地加速,狂野到她無法駕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