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曉得自己手頭上有多少案子嗎?這陣子你又解決了幾個?為了那椿無聊命脈案,你浪費了多少時間精力?我們是拿公帑做事,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她急切地解釋,「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你非針對這個案子?它或許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件,可是也有許多疑點……
「當然有疑點!沒有的話早破案了不是嗎?」他緊緊皺眉,提高了嗓音,「可是我們不能浪費時間在一個膠著的案子,有這種美國時間寧可拿去解決別的案子!你在這里待這麼久了,還不明白這一點?」
「我知道……可是……」
「所以我說女人就不該當檢察官的嘛,」他長聲嘆息,語氣譏諷,「老是公私不分。」
她一愣,「什麼意思?」
「听說你好像跟那件案子的嫌犯有來往,所以才放不下案子……」
齊思思倒抽了一口氣,「誰說的?」
「不要管是誰。只要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
「沒有。」她語氣冷凝,「你該了解我,我不會讓私事影響工作。」
「那最好了。」他睨視她,似乎不甚相信。
齊思思只覺一股狂怒襲上心頭,得費盡好大氣力才不至于失去冷靜,「你可以信任我。」她冷冷拋下一句,旋身離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辦公室,合上門,她才允許自己重重喘氣。
她咬著唇,有股仰天長嘯的沖動。
她想尖叫,想摔東西泄憤,期望有某種方法可以令她找到情緒宣泄的缺口。
或者是從小家庭的嚴格教養吧,也或許是身為國家檢察官,冷靜自持一向被視為最基本的工作態度,她從不任情任性地狂喊怒吼,任意宣泄情緒。
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就算是死火山,在地殼激烈的運動後也有爆發的可能!
她開始重重掃落文件,一件一件拿起桌上堆積如山的檔案夾,再一件一件用力摔落。
听著文件砰然落地的悶聲,她期待自己能稍稍感受到快意——她的確感受到了,但仍然無法平緩她激昂的情緒。
她仍然覺得氣憤、狂怒,胸腔一口郁氣吐不出來。
「該死的一切!」她開始詛咒,「該死的老頭,該死的工作,該死的檢察官義務,該死的——那家伙!」
念及殷森那俊朗的面孔,她心中的怨怒更深了,重重喘著氣,一面四處尋著能讓她泄憤的物品。
她找到了一只玻璃杯,用力將它舉高,再狠狠摔落,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沖擊她耳膜,「殷森,你該死!」
「我怎麼了?」一陣好整以暇的嗓音低低揚起,她倏地揚首。
「是你!」她瞪視他,「你怎麼在這兒?我不是要你別再跟著我了嗎?」
「我說過我是你的保鏢。」他靜定原地不動。
「我也說過我不需要保鏢!」她神情激動,「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更不想再見到你,我要你遠離我,你听清楚了嗎?」她走近他,用力點著他胸膛,「別再出現在我視線內!」
「我不。」
「什麼?」
「我不。」他再度強調,吐字清晰,一雙黑眸平靜深幽。
「你!」齊思思狂烈地瞪他。
不知怎地,他愈是一張平靜無痕的表情她就愈無法抑制地狂怒,她瞪視他許久,在發現自己的怒氣無法稍稍撼動他一絲一毫後,一陣突如其來的無力感攫住她。
「拜托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算我求你行不行?你究竟自以為是誰?可以這樣干涉我的生活?從那次在看守所見到你以後,我平靜的生活就陷入一場混亂……我不要這樣啊,」珠淚沾濕她羽毛般的眼簾,「我討厭失去控制,討厭自己像個潑婦一樣胡亂發脾氣,那根本不像我……你以為你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我必須受你影響?為什麼要為了你工作不力,惹來被上司批評的下場?我那麼認真想做好工作……」
「思思,」他仿佛因她激動的情緒驚怔了,愣愣凝望她許久才伸手握住她顫抖的雙肩,「冷靜一點,別這樣。」
「你別踫我!」她尖銳地呼喊,掙扎著想甩開他雙手的掌握,「我不需要你告訴我該怎麼做,不要你來管我……」
「思思,冷靜一點。」他低吼著,雙手仍然緊緊定住她。
「別命令我!」她激動地回應,神智瀕臨崩潰,雙拳開始不知所以地擊打他胸膛,「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讓現在的我一團糟……都是你,我恨你,為什麼要因為你……」她語音狂亂,淚水激烈奔流。
殷森心髒一緊,忽地用力將她納入懷里,緊緊地擁著,「對不起,思思,對不起。」他語音沙啞。
她掙扎著,抗議著要他松開她,他卻完全不予理會,雙臂收得更緊,恍若要將她整個人揉入懷里。
「你放開我,放開我啦……」她努力未果,索性緊緊抓住他衣襟,趴在他胸膛盡情哭泣起來。
而他,更加心慌意亂,「對不起,思思,別哭了好嗎?」他徒勞地安慰著,「別哭了。」
「我討厭你,你為什麼不遠離我……」
「我知道,我會的,以後不會再煩你……」他急切地拍著她激烈顫抖的肩膀,一句接一句安慰著,直覺她的哭音幾乎要擰碎了他的心。
仿佛過了好久好久,又似乎不過是一晃眼,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終于喚回兩人迷離的神智。
齊思思驀地停止哭泣,自他懷里退開,一面深深吸氣,一面伸手抹去頰上淚痕。
「哪一位?」她語音沙啞地問道。
「是我,思思。」汪遠陽的聲音焦慮地傳來,「里面出了什麼事嗎?我听見哭聲。」
「沒事的。」她清清喉嚨,試圖以最平靜的語音回應。
「開門好嗎?我不放心你。」
「我沒事。」齊思思微微提高嗓音,「你先等一下。」語畢,她將眸光調向殷森。
她凝睇他,明眸由初始的恨意轉為深深哀傷,再轉為濃濃不舍,最後卻像忽然下定決心。
「你走吧。」她驀地開口。
他沒有說話,靜靜凝望著她,一動也不動。
「走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她神氣與語音同樣冷靜,「你方才答應我的。」
「思思——」他伸出一只手,像想做些什麼,最後仍無力垂落。
「我今晚就搬回家,放在你家的衣物我會請人過去收拾。」她靜定地宣布,接著玉臂一伸打開門,「你走吧。」
他不再爭論,深深瞥了她一眼後便默默離去。
汪遠陽瞪了一會兒他離去的身影,然後轉回視線,在面對思思淚痕未干的扔顏時,他猛地倒抽一口氣。
「怎麼回事?思思,那家伙做了什麼?他傷害你了嗎?」
「我沒事,遠陽。」听著汪遠陽著急的語氣,她只能半無奈地微微一笑,「別擔心。」
「叫我怎麼不擔心?你在哭啊!」他氣急敗壞地說著,「你從來不是這樣的——」
「遠陽。」她忽地輕喚他一聲,截住他急切的語音。
他愣了愣,「什麼事?」
「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什麼?」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陪我出去。」她再重復一次,玫瑰唇角勾勒出奇特的弧度。
殷森望著他們離去,正考慮跟上的時候,一個年輕女人攔住他修長的身形。
「殷先生嗎?」
「是。」他瞥她一眼,立即認出她是齊思思的私人肋理,「有什麼事嗎?」
「齊小姐請我替她拿東西。」
「什麼?」
「她的衣物。」小靜緊盯著他,眼眸掩不去一絲好奇,「听說放在你家里,她希望你帶我去收拾。」
「現在?」殷森蹙眉。
「現在。」小靜肯定他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