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他——」
「不要提他!他不夠格當你父親,他甚至不曉得你的存在。」
「可是……」
「我受夠了,真澄,媽媽再也受不了這種日子。」一陣嚴重的咳嗽傳達了無限憤怒與悔恨,「看看我,難道你願意將來過這種日子嗎?」
「我……不要,媽媽,我不要。」
「說得好,這才是我的聰明女兒。」母親冷冷一笑,「記住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什麼愛情、什麼婚姻,去它的!只要那男人有錢你就要緊緊抓住他,榨干他每一滴血,把他每一分錢抓在自己手里。」
她屏住氣息,因為母親激憤的語氣,還有扭曲不堪的臉龐。
「絕對不要相信男人。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只有錢——」
只有錢才是最重要的,她是傻瓜,竟然白白把鉅額財富推離自己!
她不是早已對自己立誓過了嗎?這輩子絕情、絕愛,但絕不抗拒金錢。愛情只是欺騙人的玩意兒,唯有錢才是最真實的。
天!她究竟為什麼傻到去推拒鉅額財富?
袁真澄,你是白痴,不折不扣的白痴!
她自枕間仰起臉龐,怔怔看著明燦陽光篩過窗外濃密的樹葉,溫暖柔和地流泄入房。
已經天亮了。
她深深吐息,抬手抹去滑落臉頰的兩滴珠淚。
真傻,竟然從夢中哭著醒來。
真傻,竟然拒絕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求婚。
真傻。
袁真澄怨著,即使經過一整夜的自憐自艾,她仍然不懂自己為何拒絕了趙品謙的求婚。
他說他愛她,要她嫁給他。
一個家財萬貫的世家公子說愛她。
為什麼不答應他呢?就算他是騙她的也好,就算他婚後不久就忘了曾經吐露過的愛情誓言,只要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就有資格過那舒舒服服的貴婦生活。就算他要休她,也得要一筆驚人的贍養費。
她是白痴嗎?竟然拒絕這麼一份「劃算」的工作,這份工作的年薪加紅利絕對比得上她再接下一百個案子!
她是白痴,好好的趙夫人不當,難道還要回台灣繼續過那苦哈哈的姬百合生活?
她是白痴!
袁真澄在心中第一百遍辱罵自己,痛責自己,直到門鈴聲將她從白霧迷茫的深淵拉回。
她輕顰秀眉,起身來到門前。
「哪一位?」
「有你的傳真,小姐。」門的另一邊傳來字正腔圓的英語。
傳真?有人傳真給她?誰會知道她在這里?
她拉開門,帶著滿心迷惑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紙。
是一張契約書。她迅速瀏覽著傳真紙上的內容,一個男人提供給她一份工作,要聘請她成為他的妻子。
要她假扮他的妻子?袁真澄挑眉,這倒是一份有趣的工作。
但當她目光瞥向契約書最後立約人的落款時,唇邊微微揚起的弧度倏地一斂。
那個人——竟是黎之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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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飛樓。
怎樣也料想不到她竟然還有再來到這里的一天。
袁真澄佇立大廳中央,就像她上回到這里時一樣,仍然忍不住以某種類似贊嘆的眸光流轉過精致細膩的天花板,順著經過設計的漂亮廊柱,落向角落瓖嵌著大理石壁爐的所在。在那方小小的天地,他們曾在溫暖的爐火照拂下激烈地……
一念及此,她驀地雙頰發燙,連忙推開不請自來的回憶,收回視線,神情凜然地凝定正前方。
而他就站在那里,站在回旋狀的樓梯頂,深幽的黑眸靜定地鎖住她。
她倏地凍立原地,怔怔地望著那張該是十分熟悉的面孔,心跳逐漸加速。
是他嗎?那張端正俊逸的容顏該是屬于那個曾經與她在這里熱情纏綿的男人吧?或者,是屬于另一個男人?
袁真澄無法分辨,只覺得眼前的男人雖然熟悉,卻又奇特地陌生。
他的唇不像之前總微微挑起,而是緊緊地抿著,而他的眸也不似之前漾滿調皮笑意,黑黑幽幽地,讓人無法看透。
是他嗎?
「Lion?」她低喚一聲,半猶豫地。
他沒有回答,邁開閑適的步伐,挺拔的身子一步步朝她逼近。
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慌,「Lion,是你吧?」
他終于來到她面前,毫無表情的眼眸定住她容顏。
「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她緊張得語音微顫。
他不是Lion,不是她之前認識的那個男人。他太冷漠,太面無表情,不像那個總愛挑起嘴角,閑閑嘲弄她的男人。
而她害怕這個男人。
「你不是Lion。」她喃喃自語。
他凝視她良久,忽地嘴角一揚,「我是。」
「你是?」
「不錯。」
袁真澄忽然感到松了一口氣,「為什麼這樣嚇我?」她瞪他,「知不知道你剛剛的表情多嚇人?我還以為你真是那個黎之鵬呢。」
「我的確是黎之鵬。」他平靜地回了一句。
「什麼?」她一驚。
「我是Lion,也是黎之鵬。」他淡淡一笑,「站在你面前的和之前你所認識的是同一個人。」
「你是——黎之鵬?」她清亮的眼眸寫滿無法置信的震驚,「可是你從前說你不是,你是P.A.,只是應聘假扮他……」
「我騙你的。」他干脆地說出實情,「只是想整整你。」
「為什麼?」她拼命搖頭,極度震撼幾乎奪去了她說話的能力,「怎麼會——」
他不理會她的震驚,逕自問道︰「你收到我的傳真了吧?」
「是的,可是——」
「你接受嗎?」
「我……」
「你會接受的。」他替她回答,眸中掠過一道異彩,「因為你需要錢。」
「我不一定要接受,」他篤定的語氣激怒了她,「我還有其他的工作。」
「都取消了。」
「取消?」
「你還不知道嗎?你接下來幾個案件的雇主都取消了聘請你的決定。」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告訴張瑞元,我曉得你不是張家琪。」
「你——什麼!」她倒抽一口氣,驀地抓住他衣襟,激動莫名,「你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故意壞我名聲?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等于是打擊我這幾年建立的專業形象?以後還有誰敢信任我?還有誰願意聘請我?你憑什麼這樣斷我財路?你知不知道我需要錢……」
他無視于她的激動,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好整以暇地開口︰「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提供給你這份工作。」
袁真澄一怔,「你是故意的?」
「不錯。」他閑閑地笑,「既然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就不應該再去外頭拋頭露面。」
「你是認真的?」她怔然迷惘,「為什麼?」
「因為我要你。」
他要她!她驀地咬住唇,無法抑制心髒狂奔。
「你……愛我嗎?」她想起之前他曾在這里向她求婚。
他的回應是一串讓人不舒服的狂笑,那宛若切割著金屬的笑聲也毫不容情地切割著她的心。
「有什麼好笑?」
「你太天真,真澄。」他終于止住笑,子夜黑瞳燦亮地凝定她,「你以為一個男人娶一個女人一定是因為愛嗎?」
「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了什麼?」她茫然地間。
「你真以為我會愛上像你這種拜金女郎?」他語調譏刺,「一個因為我不夠有錢,曾經拒絕我求婚的女人?」
她悚然一驚,迅速揚起眼簾凝定他,後者陰暗的臉色讓她心跳整個狂亂。
她確實曾經拒絕過他的求婚,她也曾經說過唯有大量的金錢才能打動她的心,她說過他不及格,不會是她理想的結婚對象——他完全清楚她是個怎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