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就跑,盡可能快跑,鑽進林木和樹叢間,老鷹嘎嘎叫著,然後突然間就消失了。
她抬起頭。「老鷹!老鷹!」但樹葉抽打在她的臉上,刮傷她的手臂,她看不到它,也不敢停下來看。她必須跑,必須逃開。
她的心跳猛烈而迅速,光果的腳敏捷地掠過地面,一步一步地愈來愈快,穿過樹叢和荊棘,但他們還是緊追在後。
石頭擦過身邊,讓附近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她側身往旁邊跑,石頭撞上樹干,反彈到地面上。
但有一些打中了她的腳,一些刮傷了她的皮膚,撞痛了骨頭,還有一些打到她的背。
她抄回往北的小路,沖過森林邊緣的樹叢,跑過朝向山脈的草地,遠離她稱為家的隱密場所,跑向村人們不敢靠近的石圈。
「丟她!快!」他們大叫著,在她背後緊追著。「丟她!」
一顆石頭銳利地砸中她的耳朵,她大叫出聲,另一顆更狠狠地打中了頭,讓她跪倒在地面上。她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得到光線閃爍,像是眼前充滿了流星。她將手捂住頭和耳朵,疼痛地申吟著,銳利的痛楚從腦門直沖而下。
當她踫到皮膚時,感覺到溫暖的鮮血從手心和臉上滴了下來。她眨眨眼楮,低頭看著染滿鮮血的手。某種濕熱的東西滴進了她的眼中,她以為自己听到了老鷹在遠處鳴叫著,便抬起頭。
但眼前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黑暗。
洛杰剛剛爬過一座山,一只瘋狂的鳥便俯沖而下,並啄了一下他的頭。
「該死的東西!」他大叫著,一手揮舞著,趕開正朝上飛的鳥。他看到它在上面盤旋著,並再次俯沖。他狂怒地揮著手,但那只鳥閃避過去,並撞上他的肩膀,嘎嘎叫著。
「老天爺,你從哪里來的?」他認出了它。它是那只只會發出嘎嘎噪音,從來也不飛的蒼鷹。
他看著那只鳥,以為它可能會啄瞎他一只眼楮,但它沒有,只是發出一些古怪的聲音,彷佛希望他會了解。
洛杰搖搖頭,繼續往前騎。「我想你要搭便車回康洛斯堡。」他嘀咕著,彷佛期待那只鳥會了解他的話似的,彷佛它能懂得比他對它聲音的了解還多似的。愚蠢,他搖搖頭想著,就是這麼回事。
那只鳥開始凶惡地嘎嘎叫。洛杰不理它。它啄了他的脖子一下,非常用力的一下。
「該死!住手!」
但每當洛杰想要繼續走時,那只鳥就會啄他、咬他的耳朵或是扯下他的一把頭發,而每當他揮開它時。它就會飛開,在頭頂繞著圓圈。鳴叫,俯沖並瘋狂地拍動翅膀。
洛杰舉起手。「你再犯一次,我發誓那就是你的死期!」
那只鳥一圈又一圈地飛著。然後突然高飛,直到變成鴿灰色天空上的一個小點。
「走得好。」洛杰嘀咕著,策動阿拉伯馬往前走。
接著那只鳥像是一團棕色的影子般擦過他,啄了馬的臀部一下。阿拉伯馬直立了起來。
洛杰摔到地面上,差點咬到了舌頭,當他站起來時,只覺眼冒金星,那只鳥站在他身邊的地面上,兩腳交互地跳著。搖搖擺擺地往森林的方向回去,然後又停下來,看看他,再繼續前進。
他瞪著那只鳥,大惑不解,然後看向遠方。那只鳥跳了回來,抓住他的手套口,開始拉著它上下跳著。「你要我回去。」他對那只鳥說。
那只鳥跳著、叫著,並繼續住南方森林,他離開黛琳的地方走。
洛杰跳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重新上馬,拉起阿拉伯馬轉過身,回頭往森林前進,那只鷹在他前面飛著。
他問自己為什麼會往回走、跟鳥說話,懷疑這是不是另一個讓自己不回家的借口。
當他爬過一座長滿青草的丘陵,並用力拉緊韁繩,讓阿拉伯馬站立起來往後仰,抗議他笨拙的控繩動作時。他也有同樣愚蠢的感受。
「對不起。」他一邊模模馬匹長長的鼻子,一邊俯瞰底下的山谷。
然後他看到了她,像被地獄之犬追趕似地,從森林中逃出來,一群男孩跟在她後面出現。他看到一顆石頭飛過空中,心里的怒火變成活生生的東西,將他的視線周圍變成一片血紅色。
「滾開!」他大吼著,令人戰栗的猛烈戰吼在山谷間回蕩著,彷佛是從惡魔本人發出的一般。洛杰高舉起手,策動馬匹沖向前。
然後他看到她倒了下來。
第十五章
當洛杰從山顛上下來時,追逐她的那群膽小表便像被火把驅散的鼠群一樣逃走了。他伏低身子,直接策馬向她騎去,然後勒住韁繩,以迅速的動作下了馬,在她身邊跪了下來,手里握著刀子。
她靜止不動地躺著。「黛琳?」他俯身檢視她。
她沒有動靜。
「黛琳?是我。」他找尋任何一點身體移動的跡象,顯示她沒有受傷的跡象。「是我,洛杰。」他停了一下。「那個頑固的英格蘭佬。」
他撥開她臉上豐厚的鬈發,從凝脂般肌膚上的傷口流下來的鮮血,將一束束頭發黏在臉頰和下巴上。
只消看一眼便讓他的拳頭在刀柄上收緊,關節因用力而變白。想要追趕那些用石頭丟她的人的沖動是如此地強烈,他不得不提醒自己︰比起復仇,她更需要照顧。
他低頭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她。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像喉嚨中涌出的膽汁在體內升起,他不能呼吸,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一瞬間因為空虛和無助而無法動彈。
接著他看見她吸了一口氣,短促而輕柔,那種無意識的呼吸。
他稍微放松了一下,手輕輕地滑到她癱軟的身體底下,將她抱到懷中,然後貼近她,將臉頰貼近她的胸口。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可以听到她的心跳。他一邊感覺著貼著自己皮膚的她生命的溫暖,一邊低聲感謝著上帝。
他帶著她站起身,走向馬匹,然後哄誘那匹阿拉伯馬跪下來,讓他爬上去,將她緊貼著自己,一手緊緊抱住她的身體。「我抱住你了,黛琳,你現在安全了,我抱住你了,堅持下去,吾愛。」
接著洛杰直接朝小屋奔馳而去。
幾哩遠的地方,在布洛肯森林南端,一名黑發男子騎到一處林木與荊棘茂密到幾乎無法分開的地方。他下了馬,跪在地上,檢視著草地和泥土。
他沒有發現痕跡,什麼跡象也沒有。他靠得更近一點,但還是一無所獲。他懷疑地看著樹叢,然後看向糾結的灌木叢底下,被蔓生糾纏的枝干遮擋住風雨的地面——風雨會將人和馬的足跡洗掉。
他發現了一點輕微的痕跡,便靠近看。一只赤腳?嗯,他看到腳趾的印子還有更深一點的足踝印,不大,像是女性或是小孩的。
他爬到交纏樹叢的小洞更深處,深入里面的肩膀撞上了充滿了銳刺的樹枝,但他並不在乎。他搜尋著草地,小心地移開一些掉落的樹葉,然後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馬蹄印。
他站了起來,推開樹枝。這里有一個入口。他抽出劍,憤怒地砍開荊棘和樹叢,直到劈開一個入口。他朝著滿布棘刺的林牆不停地砍著,劍身踫觸到樹根,將它們攔腰截斷。
不久,他便可以站在森林的入口,確定坐騎可以過來。他舉起劍,拉著馬匹的韁繩,順著被樹葉遮蓋住的足跡走進森林里。
她還是沒有醒。
洛杰將布在裝滿冰涼溪水的木盆里浸濕.然後擰吧,坐在床單上,把清涼的布塊放在她眉毛和臉頰的傷口上。它們已經腫起,並開始瘀青。冷水可以減輕腫脹,並讓她覺得舒服,或許還可以弄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