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馬匹被偷時,他曾追著它和騎走它的混蛋越過葛萊摩森林,差點在企圖追拿他們時摔斷了脖子。而現在,它竟然站在他眼前不到幾尺的地方。
他將劍插回劍鞘中,這時他手下爬上山脊靠近的聲音傳了過來,馬具踫撞和交談的聲音打斷了整片靜默。
他看見那個女子抽口氣,震驚地看著他。
剎那間只有一片陰森緊張的沉默,像是接下來會發生某些改變人一生的事件。接著,在他能眨眼前,她已沖過去抓住阿拉伯馬光滑的黑色鬃毛,旋身攀上馬背。
「留在這里!」洛杰命令著手下。
她已策馬消失在山的另一頭。
「怎麼了?你要去哪里?」拓賓大叫。
「我下了命令,留在這里!」洛杰一邊大叫,一邊已經跟著那個女孩離去。他不需要拓賓那個白痴女敕小子的幫助,除了自己以外,也不需要回答這里其他任何人的問題。
女孩和馬抄了一條崎嶇的小徑下山。他騎到山的盡頭,然後催促坐騎跟著他們下去。這一次,當馬匹滑下山時,他發著誓,他會逮到這個騎士︰一個女人。
天哪!這個偷馬賊是個天殺的女人!
第二章
她看到了那個英格蘭佬,那個把紋章穿顛倒的藍衣騎士。他怎會再次發現她?而且就在她所居住的這里?
當她一直是這麼地小心時,這怎麼可能發生?現在她都是步行去看老萊蒂;只有幾年前的那一次,她愚蠢到騎著馬去。
這個英格蘭佬就是當時追趕她的那個人。
而他現在又再次追逐著她。
黛琳像是森林里的松樹一樣僵直地坐在馬背上,這條小路非常地崎嶇,馬兒幾乎是半滑著下山的,她的手更加用力扭抓著它的黑色鬃毛,雙腿則夾著它的身軀兩側。
到了崖腳,山脈在眼前延伸開來,她只輕叩腳踏,它便開始拔足飛奔。
「快跑,馬兒!」她催促它。」跟上風的速度!」她放低身體,讓馬兒自由奔馳。它喜歡黛琳騎著自己,卻仿佛背上沒有人一樣,在高山和山谷中飛奔。
她伏低身體,扭頭向後看。
那個騎士仍在追她,比預期的更快,他騎的也是一匹好馬。
若被逮到,他可能會殺了她。英國的法律站在他那一邊,馬兒並不真是她的,何況在邊境,每個騎士都可以制訂自己的法律。
她離開森林西邊,速度仍然沒有放慢,狂奔過樹林,直沖向前。馬兒的狀況非常好,而這都是她的功勞。她用豐美的草料和上好的燕麥,混合全威爾斯最干淨的水喂它,常常騎它以保持肌肉結實,而且她愛它,它是她的朋友。因為這些理由,還有自然所賦予和救它一命所帶來的權利,它應該歸她所有。
是她發現它負傷倒地,也是她從它脖子上拔出兩枝箭頭,並清理傷口,在葛萊摩森林里照料它,用外婆的吟唱和自己的藥劑醫護它,直到它康復而能自己慢慢走到布洛肯來。
而當其中一個傷口裂開化膿時,更是她帶它到石圈里,並把石頭放到它身上的。
她憑自己的力量贏得了將它視為己有的權利。
苞她在一起,它是狂放、自由、非常快樂而且安全的,在這方面他們是很相似的︰自由,且樂于躲開這個傷害自己、並在身上留下傷疤的世界。
它是她的,而且將一直是她的。馬兒可以甩開任何一個英格蘭人的軟弱坐騎,這個騎士當然也一樣,她這樣發著誓。
她再次轉變方向,往北前進,繞著布洛肯森林。遠方的樹林將地平線變成鋸齒狀。她一直騎到夕陽西斜,並因為月亮的升起而躲到金紅色的雲層里。
為了掩飾足跡,她沿著順烏斯河生長的長條狀水草地跑,然後在她知道的一處水最淺的地方越河而過。當馬兒踏上另一側河岸時,她回頭望。
上次她是在河邊甩掉那名騎士的,他當時跌進了河里。
她微笑了起來,即使是現在,她也還記得當時他坐在泥水當中,朝她舉起拳頭,並大罵會讓所有聖人都會為之驚倒的髒話的模樣。
但這一次他沒有跌倒,而是在河岸邊勒住了韁繩,並隔河望著她。一道穿透雲層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的紅發看起來更加耀眼,然後他策馬走進河中。
她往森林中馳騁而去,狂風拉著她的頭發往後飛散,然後又甩到她的嘴邊。
「跑呀,馬兒!快跑!」她在風中大笑著,知道風會將她的聲音傳到河中。「讓那個英格蘭佬知道誰比較會騎馬!」
她听見笑聲在身後回蕩,並再次壓低身體。只剩下一小段距離就到了。她再次回頭望,然後露出微笑。
他在河的另一側,正掙扎著讓馬匹爬到泥濘的岸上,從頭部的角度,她知道他正在看著自己。
她又發出了笑聲。
眼前就是惡魔森林了,這一部分的布洛肯森林,樹木非常稠密,讓人以為它們長在同一個地方,灌木叢長滿了棘刺,而且跟人一樣高,要通過這片叢林絕不容易。
普通人沒有辦法騎馬經過,只能用走的——假如他找得到路。從森林的這一側就至少有十幾條路,有的通往樹林里,有的則是死路。但黛琳知道哪一條路可以到家,她確定能甩掉他。
她溫柔的命令馬兒慢下,它在荊棘如同人發一般糾纏的樹林邊緣停了下來,然後她滑下馬背,輕撫著它的口鼻。
然後,就在騎士爬上河岸的同時,風靜止了,銀色的月光溜上東邊的天空,而黛琳和馬兒消失了蹤影。
梆萊摩區康洛斯堡
一只叫做「賽克」的獨眼橘色肥貓,笨重地走過內城牆上,往城堡的釀造室前進,康洛斯堡主夫人兼葛萊摩伯爵夫人鮑可琳正在那里忙著測試她最新的蒸餾酒的配方。
可琳一直有個目標︰決心要找出石楠酒的秘密,那種隨著皮克特人的衰落而失傳的魔幻神秘佳釀。
她每年至少會嘗試一次,釀造這種惡名昭彰的酒,即使連續好幾年的結果都非常奇怪,且極具災難性——而且受害者通常都是她的丈夫,和丈夫毫無疑心的手下,並使得麥威下令禁止她繼續嘗試。
當然,他的錯誤就在于想禁止他的貴族妻子做任何事。因為這就像是在干稻草旁邊放置火燙的煤塊,卻希望接下來會安然無事。
所以一等麥威出門為愛德華國王執行為期兩周的任務,可琳便開始進行自己的任務,忙著計畫這一切。
今天早上,老萊蒂才宣布今天將是個藍月之夜,這是很重要的徵兆。而且兩天以前,她們種了好幾個月的稀有紅石楠花才終于開花了,這樣的現象一定是顯示,這一次她一定可以發現這個配方。
賽克這只貓就這樣跳上一扇打開的窗戶,坐下來讓頭靠著前爪,沐浴著午後的陽光,並旁觀女主人陷入一團混亂之中。
在一個黑色的大酒桶中,酒沫正要滿溢出來,大麥和藥草的氣味充滿了整個溫暖的房間,蒸氣飄到釀造室的屋頂上,再從打開的窗戶散到外面。
賽克懶洋洋地抬起頭,聞了聞煙的味道,滿足地嘆口氣,低下頭沉入夢鄉中。
可淋將拇指探進鍋中,然後再高高舉起,酒液緩緩地滴落,每一滴的顏色看起來都跟蜂蜜一樣,而且完美極了。
「我成功了!」她毫不謙遜地說。
一個穿著伯爵專用顏色的短袖上衣的十五歲金發男孩,正專心掃著門口,听到話便抬起頭,將掃帚斜靠在門口,走到她身邊,伸長脖子看進酒桶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