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回過神來搜尋著她的臉,他眼中有著近乎絕望的挫敗──現在,這她就了解了。這便是她一開始在他身上看見的︰隱藏在冷淡的貴族外表下那脆弱的一面。原來她與亞力都各自受一種挫敗感折磨,只是應付的方式不同罷了。她接受它,他卻沒有;她試著彌補,他則是以強烈得嵌入他整個生命中的意志力在對抗。
她真希望能用她的魔法擊敗他的惡魔,但她甚至無法擊敗她自己的。他擁有她的心和一部分的靈魂,她則擁有他的姓氏和保護。然而她寧願放棄她的法力──雖然它弱得可憐──只求能換得這男人帶著愛意的微笑。
「貝爾摩!我忘了哪個房間是天殺的音樂室了。」
亞力又看著她一會兒,才眨一下眼楮說道︰「右邊第四扇門。」他放松了對她的箝握,沉默地領她上樓。
兩小時後,在亞力彈鋼琴伴奏下,喜兒前後與子爵及伯爵跳蘇格蘭利爾舞。在輕盈的旋轉及笑聲中結束舞曲後,她跌坐在一張雙人椅上說道︰「你讓我累壞了,爵爺。」
「我的榮幸,夫人閣下。」伯爵輕吻她的手並握著它比必要的稍微久了點。
「我說,我們已經教了她所有的鄉村舞、小步舞和對舞,這樣應該夠了。」
「除了華爾滋以外。」伯爵說道。
「你認為會跳得到那個嗎?」尼爾問道。「你知道攝政王在他的上一次舞會里禁止華爾滋的。」
「我們的攝政王是見風轉舵的能手。謠傳說上回珍夫人家的舞會因為她敢讓樂隊奏一整晚的華爾滋而獲得空前的成功,我猜這次王子也不會落人後的。而我很高興有機會教喜兒華爾滋的美妙。」
「喂,多恩,上一支舞是你,這回該我吧。」
「停止!」鋼琴鍵盤上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我來教她。」
喜兒看向像尊憤怒的神祇般站起來的亞力。
沒人發出半點聲音,但她認為她看見伯爵臉上閃過一抹愉快的神色。
「你來彈琴。」亞力對伯爵說道,後者施施然走到鋼琴前坐下,顯然被他朋友的沖動之舉逗得很樂。
喜兒仰望著她那僵直地站在她面前的丈夫,將手放在他伸出來的手中。他的皮膚好熱,她不禁瞥一眼他們相握著的手。自他們進音樂室以來,他就一直好奇怪。她認為他還在生氣而且不想和她跳舞。
「把妳的手放在我的上臂。」他溫暖的手滑向她腰間。「靠近些。」他說著將她往前拉,直到她近得不能再近。「這種舞是三拍子的,就和阿拉曼得舞一樣。記得嗎?」
她點頭。
伯爵開始彈起她所听過最可愛的曲子,她驚訝地轉頭看著他以她所听過最富感情的方式彈琴。「他彈得真棒。」
「的確是,這是少數他仍然願意嚴肅待之的事物之一。」此刻她丈夫眼中同情的神色若是被伯爵看到,只怕又要引起另一場爛醉。亞力的手捏捏她腰間。「準備好了?」
她點點頭,腦中響起了美妙的樂聲。神奇的片刻後,她已在她的愛人強壯的臂彎中旋轉于大理石地板上。
「嘿!妳學得挺快的嘛!」尼爾喊道。
甜美的音樂繼續演奏著,音符輕柔地飄在空中。她仰頭看著他尋求肯定,但他的表情卻是岩石般的嚴肅,他眼中的光芒顯示他正在打一場沉默的戰爭──而且輸了。如果是在夢中,她會希望他是在和他的心掙扎,但這並不是夢,而他掙扎的對象當然是他的怒氣,或者是對他所選的妻子的羞恥。「我很抱歉。」她靜靜地說道。
從他臉上的表情,她知道她的話使他一頭霧水。
「這對你一定很沒面子。」她解釋道。
「妳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得教我在你的朋友面前應該怎麼做。」
「上流社會那些人並非我的朋友,小蘇格蘭。」
「哦。」她笨拙地說道,接著驚訝地發覺他又將她拉得更近,直到她的胸脯在每一次旋轉時便輕擦過他的胸膛。他放在她背後的手一吋吋地往下移到低得不象話的地方,然後停在那里。他溫暖的手指握緊了她,呼出的鼻息輕掠過她額前。
她盯著他襯衫上的鈕扣,想抬起頭卻又做不到。他那令人迷醉的氣息、幾乎炙人的手熱、音樂的聲音及他的呼吸拂過她發間的感覺,它們充滿了她所有的感官,直到這房里除了他們兩人,其它的一切不復存在。她終于抬頭迎向他的目光,並且看見了令她的心卡在喉間的需要。
在吊燈的光線下,他的銀發有若月光一般;呈現出陰影的胡青則使她憶起它在她皮膚上那粗糙而性感的觸感。他扶著她腰間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她不禁緩緩合上雙眼,沉醉于天地間只有親密地結合的他們兩人的時刻的回憶中。
他再度拉近她並旋轉,然後停了下來,她驚訝地睜開眼楮,卻發現他正熱烈地注視著她的嘴。她也望著他的,憶起他的唇與舌的觸感和滋味。
吻我,她想道,吻我並結束這種渴望。
彷佛願望成真般,他緩緩低下頭,嘴輕輕地、開玩笑似地輕掠過她的。她意外地張開嘴,因為她期待的是他眼中承諾的那種激情。
他無聲地問著她是否還要更多,而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于是下一秒他火熱的唇已翩然落在她唇上,並且將她整個人拉靠在他身上,這中間甚至沒跳錯或跳漏任何一個拍子。
他們的旋轉變快,音樂的節奏加快。每一旋轉,他的舌便輕掠過她的唇。然後樂聲旋律一變,逐漸攀向熱烈的高峰。
這是一生難得的吻,但卻在片刻後便消失。
音樂結束。
「小蘇格蘭。」他懇求似地喚著她的名字。
喜兒張開眼楮。
亞力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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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疹!不可能──」亞力驕傲地在床上撐坐起來。「我不能得麻疹。」
喜兒坐在她丈夫床邊的軟椅上。她心中像是一塊大石落了地,但她丈夫尖銳的語調和大皺其眉、發紅的臉卻告訴她他對醫生的診斷可一點兒也不高興。
「還有把這天殺的蠟燭拿開,我快被它照瞎了。」
「光會使閣下不適嗎?」
亞力瞇著他那雙充血的眼楮盯著醫生。「怎麼?」
醫生微微搖一下頭,移開蠟燭並指指他的病人的胸月復。「那些小點就是麻疹。等它擴散之後,閣下的燒就會退了。」他把蠟燭放到床畔的小桌上並拿起他的醫藥包。
「這輩子我從沒生過一天的病。」亞力對著房間說道,彷佛這樣疾病就會逃走了似的。
「如果閣下小時候得過麻疹,現在就不會得了。」醫生以無限的耐性說道。「從高燒和出疹的情況看來,我得說這是相當嚴重的病例。」他合上醫藥箱。「保持溫暖,在咳嗽緩和之前不要下床。」
「我沒有咳嗽。」亞力好戰的口氣使喜兒不禁畏縮一下。
「你會的,而且你的眼楮會停止流淚,鼻子也會停止流鼻涕。大約再一天左右就會開始復原。」他轉向喜兒說道︰「在這段期間務必使他保持溫暖,夫人。」
她站起來。「我會的,謝謝你。我們會好好照顧他。」她沒理她丈夫絲毫不見貴族風範的哼聲,隨醫生走進客廳。「還有什麼我該知道的嗎?」
「沒有了。正如我方才所說,保暖是最重要的。」他同情地看她一眼。「我猜他不會是個太合作的病人。」
「我一定會確定他的保暖。」她朝他一笑希望能彌補亞力欠佳的禮貌,並在韓森領他出去時再度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