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舉高這個讓我窒息的重東酉。」
「媽的!放下防水布!你讓水流進來了!」
「我需要空氣!」
「我需要睡眠。」
「嘶哢——嘶哢——哢——哢。」
山姆申吟起來。「我從沒見過會打鼾的鳥。」
莉兒吸著鼻子。
「你在哭嗎?」
「對。」她又吸吸鼻子。
「干麼哭?」
「我在這里面沒辦法呼吸。」
山姆無聲詛咒著。她又吸吸鼻子,接著便感覺到他在帆布下翻身。
什麼東西砰地撞上牛車側。「噢!懊死!」
「怎麼回事?」
「沒事!」他吼道。
「你晚上火氣可真大呀!」
「嘶哢——嘶——哢——哢!」
「那只鳥難道不能至少在晚上安靜點嗎?」
「噓,它睡著了。別吵醒它。」
「有何不可。雖然那是不可能的事,不過它醒著的時候倒還比較不那麼可憎。」
「它知道你不喜歡它。」莉兒話剛說完,沉重的防水布便突然被舉高起來。「哦,
好多了。你怎麼弄的?」
「我用你的拐杖作支柱。」他躺回去。「現在你可以好好睡個覺了嗎?」
「沒問題。」她躺在那里听落在帆布上滴滴答答的雨聲,山姆的呼吸平均而安靜。
她遲疑了一分鐘,終于開了口︰「山姆?」
「什麼!」
「我……呃……我……」
「你有話快說行吧?」
「我需要某種東西。」
「什麼?」
「一些隱私。」
「這個嘛,我也需要,只是你此時此地是和那只鳥和我初在一塊,將就一下吧。」
「我不是說那個。」
沉默。
「我需要……你知道的,大自然的呼喚。」
又一陣久久的沉默後,山姆喃喃低咒。「我告訴過你別喝那麼多水。」
「我渴嘛,那些豆子好咸。」
「那就去呀!如果大自然真的在呼喚你,你就去吧,只要別走遠就成了。」接著他
翻個身仿佛在說他要睡了。
「山姆?」
「現在又怎麼了?」
「我需要一些紙。」
他又咕呼一陣,然後她听見他翻尋補給品,接著是紙張的沙沙聲。
「啊,好棒,你找到了。」
「沒有。」
「有,我听見了。」
「那是我的地圖。」
「哦。嗯,也許——」
「不行!」
「我只是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行,不!」
「請你快一點,拜托?」
「我很抱歉,賴大小姐,不過菲律賓沒有席瑞紙廠的分公司。」他又模索一陣,然
後她听見了撕紙的聲音。
「拿去。」他把幾張紙塞到她手上。
她用手指捏著,好薄的紙。「不夠。」
她敢發誓她听到了他的挫牙聲,然後他又塞了一些到她手上。「謝謝。」她爬到牛
車邊,又想到了什麼。「山姆?」
「嗯?」
「如果我的腳踝撐不住了怎麼辦?」
他一言不發地坐起來,猛然一扯帆布跳到泥地上,手臂伸向她。她攀過車緣,他抱
住她。「你能站嗎?」
她試了一下。「一點點。」
「那究竟是什麼鬼意思?不是行就是不行。」
「不盡然。你看,我可以稍微用點力——」
「莉兒!」他吼叫的聲音大得嚇她一跳。
「什麼事?」
「你能站著做完你要做的事嗎?」
「我想可以吧!」
「快做!」
她緩慢而笨拙地走開。「紙都淋濕了。」
「那你最好動作快點。」
她走向附近的灌木叢開始辦事,一面朝向牛車的方向試著看清雨夜中的他。「山
姆?」
「什麼?」
「你看得到我嗎?」
「一!二!」
她趕忙弄完,又跛行回到他身邊。他轉身毫不溫柔地把她丟上牛車,自己也跟著上
去。他對她皺眉。「還要什麼嗎?」
「沒有了。」
「很好,那就‘晚安’!」他躺下來背對她。
幾分鐘後,響起另一個噪音︰喀啦——喀啦!
山姆慢慢轉向她。「那是什麼鬼?」
「曼莎醒了,它在吃東西。」
「吃什麼,牛車嗎?」
「是它的花生。」
山姆詛天咒地。喀啦——喀啦!
「它的鼾聲還比較安靜呢。」他前咕道。「掩護炮火都比那只鳥安靜。」
幾分鐘後曼莎再次入睡,又開始打鼾——這次輕聲多了。雨還在下著,山姆躺在莉
兒旁邊,相隔僅僅一听不到。他呼吸平穩,她則否,剛剛在大雨中來回使她全身濕冷得
瑟瑟發抖。她蜷縮著想取暖,車上有毛毯,只是她冷得無法坐起來找。她的牙齒開始格
榜作響。
「那是什麼聲音。」山姆的咆哮聲令她驚跳起來。
「我的牙齒,我又濕又冷。」
他轉身瞪著她。「用毯子,這就是帶它們的原因。」
「我不知道放在哪里。」
他坐起來搜索車內,一分鐘後兩條毯子飛過她頭上。她拉了一條圍在身上,隨即又
拉了另一條。她望著山姆,卻只看見他寬闊的背。「謝謝。」
他咕噥幾句。
她瞪著防水布听著雨聲,閉上眼楮命令自己入睡。一陣顫抖竄過全身,她還是好冷。
她轉向山姆看著他隨著呼吸起伏的背,手伸出毛毯湊近他,他碩大的身軀散發出美妙的
溫暖。
她慢慢地一時時移向溫暖的他,在肩膀輕挨著他的時停了下來,屏住氣息等著他轉
身朝她咆哮。他沒動靜,她微笑著感受那股暖意,把毯子拉緊些,終于酣然入夢。
有東西在騷著山姆的鼻子,他動動鼻子命令自己繼續睡。他懷里抱著某種溫暖而柔
軟的東西,一個像是女人臀部的東西在他身上扭動。他——每一部分——立時驚醒,睜
開雙眼看見一顆金發的頭。他呼出鼻孔里的發絲,她又動了一下,挨得更緊了些,
嘴里喃喃念著什麼「好溫暖」。
他坐起來,一手撐著下巴看她嘆息地把毛毯拉到她小小的下巴下。
「早安。」他說道,一面好奇著如果她曉得自己像條沙丁魚似地擠在他身上,不知
會有什麼感覺。
「早。」她閉著眼楮說道,接著恬適的表情變成皺眉。她又蠕動了一下,想讓自己
舒服些。
「你的膝蓋好瘦。」她仍閉著眼楮扭著身子。
「那不是我的膝蓋。」
她倏然睜開雙眼,接著以幾乎令他暈眩的快速逃離他,在角落里像老鼠盯著貓似地
盯著他。
他對她露出最像貓的狡黠笑容。
她轉過頭去,幾秒鐘後又抬頭看防水布。「還在下雨。」
「是啊!」
「我們要怎麼辦呢?」
喀啦!喀——喀——喀!
山姆申吟起來,「它」醒了。
「啊噢!一路南來棉花王國……」
「我要起床,而且要宰了那只鳥。」山姆撥開防水布,雨勢大得他幾乎看不清五明
外的東西。他放下防水布,轉向莉兒。她正拿另一顆花生給那只鳥。
喀啦!喀——喀——喀!
山姆畏縮一下,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听它吃東西的聲音多久。
不到一小時內,他們吃完面包和桃子罐頭的早餐,莉兒解決了「自然呼喚」的事,
他也把系在岩石上的水牛解了下來又套上車。那只鳥仍然活著考驗他的自制力,不過最
好的是雨停了。
山姆涉過及膝的泥巴走向車旁。「都好了嗎?」
「當然。」莉兒安坐在補給上面,那只陰魂不散的鳥棲在她肩上。曼莎難得安靜一
下,不過它卻拿一種山姆不大喜歡的眼神盯著他。
陽光探出逐漸散開的雲層,湛藍的天空出現。他揮鞭催促水牛上路,一路的泥濘使
行進的速度更加緩慢。蜿蜒的道路延伸入一處茂密的雨林,高聳的樹枝遮住了陽光。
泥水夾帶著碎岩塊自樹間潺潺流過。四下一片寂靜,沒有風,沒有鳥——這有些奇
敝,而且沒有哼哼卿卿的蟲鳴,只有時緩時急的水流聲、水牛的陣叫、車輪輾過泥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