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發生的事是她完全陌生的。她獨自躺在那回想著山姆貼著她的唇,他的滋味。
為了提醒自己那是真的,她以指尖撫過自己的唇,感覺有些腫脹。她舌忝舌忝它們,有些刺
痛,就像她的自尊一樣。它正因他的驟然離去及離去前像是在生她氣似地命令她把椅子
擺在那里而刺痛著。
她嘆口氣,想起自己是如何要他吻她的。她申吟一聲抬臂遮住雙眼,她又做出惹他
生氣的事了。她向自己承認那麼說是希望分別他的吻與她十四歲時的初吻及柯吉姆的強
吻哪個感覺比較好。
結果是山姆的贏了。
她這輩子從沒有過山姆給她的這種感覺。她合上雙眼,憶起他踫她,擁吻她,他堅
實的胸膛抵著她的,他的雙手攬住她的腰,指尖穿過她發間松開它,將她的嘴定在他下
面的感覺。她深呼吸,仿佛還嗅得到他留在她衣服和皮膚上的氣味。
她完全不知道男女之間會有這種事。在學校里她听說過,也知道男女婚後會做某件
事,而在婚前做它是有罪的。
她拉起一條毛毯抱著,突然想到或許她和山姆所做的就是那樁罪惡,一個女人要在
婚後才能給男人的特權。她努力思索,最後有了個肯定的結論︰任何那麼美妙的事物,
絕不可能會是有罪的。
天色近晚,山姆隔桌望著吉姆。他的臉腫脹、嘴唇割傷,而且左眼瘀青一片。「你
的下巴會不會和我的一樣痛?」
「不會,但我不敢踫這只眼楮,它八成黑得像你的眼罩。」
山姆看看他的朋友。「的確。」
吉姆咕噥著什麼,然後捏住一顆牙搖動它。「這顆牙松了。老天,你打得可真用
力。」
山姆不置一詞,只一逕盯著他們之間的那瓶威士忌。
好半晌的沉默後,吉姆為兩人各再倒一杯酒,將酒瓶砰地擱回桌上。山姆抬起頭來。
「放棄。」吉姆說道。「從現在起,我發誓絕不再踫她。」
山姆點頭以示同意,接著舉杯灌下威士忌。酒液如火球般擊中他的胃。
他失去了控制。傅山姆,一個向來以機智自豪的人,先前居然一點大腦也沒用上。
他才到聖弗南多買補給回來,本來是想藉機遠離蕾莉,但上路後他卻比平常動作更快,
不在城里逗留立刻回來。
他才剛倒在臥榻上,那只天殺的鳥就飛到他頭上聒噪個沒完,一陣胡言亂語後它叫
著什麼去救蕾莉。他連忙起身來到她門口,眼前立時一片紅霧。之後的事他直到醒來仍
不記得太多,而現在,他可不喜歡自己記得的事。
他和吉姆已相處多年,救過彼此無數次。從沒打過對方。而現在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而發生,更糟的是為了「那個」女人。
外頭一陣喀啦聲,山姆瞥向敞開的窗口,只見一頭金發忽而出現忽而隱去。他不禁
希望那只是想像作祟,或者他的頭還因那一架而暈眩。
那頭金發再度出現在他眼前一眨眼的功夫,但卻足以讓他曉得她在哪兒。屋外又傳
來砰然的吱嘎聲,現在她究竟又在搞什麼鬼?
他在桌下踢踢吉姆,迅速朝窗口點點頭,吉姆轉過去正巧看見那顆頭出現又消失。
砰——嘎吱!她的喃喃自語穿窗而入,吉姆無聲申吟起來。山姆揉揉突然抽痛的前額,
自湯都市場那天後,他的生活就沒正常過了。
她的手指扳在窗沿上,他听見她的身子砰地撞上牆的聲音。如果他這條命要系于她
的安靜,他最好還是找塊石頭自己了結算了。
她一定是想看看里面,她一面听著她的靴子在外牆上刮擦著尋找支撐點一面忖道。
他可以有兩種選擇,其一是到屋外去嚇嚇她,把她拖回房去,或者他可以找些樂子。他
若有所思地揉揉疼痛的下巴,接著緩緩微笑起來。
吉姆一抬頭,山姆便拉拉耳朵又指指窗口,示意她正在听,吉姆點點頭,腫脹裂傷
的唇上泛起一絲期待的微笑。
吱嘎聲再度響起,只是這一次她是在走路。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山姆拿起一副牌開始洗將起來。「呃,姓柯的,」他以大得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的聲
音說道。「我們得解決掉誰得到那女人的事,別再打架了。」
一聲猶疑的吱嘎聲自窗外傳來,然後是沉默。
吉姆露齒一笑,又趕忙忍住笑意清清喉嚨。「你自己說不想要她的,我還是認為我
懊得到她。」
「我是不想要她,」山姆努力在他的聲音里加上輕蔑。「她是個大麻煩。記得洗衣
服的事嗎?我們兩個都知道她一點也不中用。」
「啊,那倒是實話。」吉姆點點頭。「不過話說回來,我也從沒見過美貌和才智兼
備的。」
「你認為賴蕾莉很美?」山姆刻意裝出訝異的語氣。
「她有雙很棒的腿。」
「真的嗎?嗯哼,我倒覺得她的腳太大了點,來這里的一路上她老在跌跤。」
「你知道,既然你提起來,她有點O型腿,不是嗎?」
「是啊,」山姆盯著窗口。「而且胸部平平。我喜歡……有‘內容’一點的女人。」
「我倒以為適中即可。」
「我想……」山姆慢慢數到五,才又問道︰「你認為她的鼻子如何?」
「還好啦,如果你喜歡牛頭犬的話。」
屋外傳來一聲類似被捂住的驚喘。山姆忍不住爆笑,他無法自己地花了足足一分鐘
才控制住聲音。「我向來偏愛黑發美女。」
「那倒是真的,我從沒見你玩過金發女郎,為什麼呢?」
「我覺得金發有點……單調。」
「我喜歡金發。」吉姆道。
「你什麼都喜歡。」
「才不是,淡藍色的眼楮就不合我的胃口,太冷,太茫然。」
「是呀,有時還有點空無一切的樣子,」山姆笑道。「而且就她而言的確如此。」
「你知道,既然談到這個,我想我是不想要她了,就讓給你吧!」吉姆豎白旗道。
「我也不想要她,看來我們得用牌決定誰要跟她黏在一塊兒啦!」山姆洗好牌,啪
地擺在桌上。「你先。」
吉姆拿起一張牌給山姆.那是一張十三。「噢,不好,一張小三,我猜我得接下這
苦差事了。」
「換我,這太容易啦!小三,壞牌噢,姓柯的。」山姆拿起一張黑桃A給吉姆看,
後者正對他行禮致敬,心里則想著玩真的時也能抽到它就好了。「我的倒媚日,紅心二。
你贏了,必須和她黏在一起的是我。拜托給我再倒杯酒吧,一大杯。」山姆拿起酒杯又
將之重重放下,故意大聲推開椅子。「好吧,我想我該去看看她了。」
一串急促的足音突地自外面傳來︰嘎吱,嘎吱,砰,砰,砰,她繞過轉角跑開。
山姆已經很久沒這麼樂了。
吉姆搖頭笑著。「你說得沒錯,她真是比一排前進的軍隊還吵。」
山姆開門步出門外,一逕笑個沒完。「是啊,一定是那只大腳的關系。」他關上門。
她的門被敲得砰砰響。「莉兒!讓我進去!」
「走開!」
山姆握著門把搖晃著門。「打開這扇天殺的門!」
「辦不到。我的腳太大,很可能會絆倒自己,跌破我空無一物的頭!」
他詛咒著往後退幾步,一腳踹向門把。門板應聲裂開。力道之大令牆壁亦為之震撼
不已。她肩膀一縮,但仍未抬起俯臥著埋在雙臂間的頭。
他穿越屋內,踩在地板上的靴子是唯一的聲響。他俯視著她。
「莉兒,看著我。」
「不要。」
「我說看著我。」他瞪著她金發的後腦勺。
「辦不到,我的腦袋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