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啊?」吉姆搖搖頭。
「山姆來啦!他又滿啦!快拿鏟子來!」那只鳥在它的棲木上大聲叫喊。又有三個人跑過轉角,其中兩個拿著彎刀,另一個則持著一把巨大、寬槍身的槍。莉兒看著這三個人,做個深呼吸。那個拿大槍的人正用它指著她,她驚喘一下,差點爬到山姆身上去。仰望著山姆試著說話︰「我……他……我們……」接著她便哭了起來。「狗屎!吉姆,你笨蛋!」
「你說什麼?」吉姆像是極其痛苦地皺起眉頭。
「山姆是笨蛋!山姆是笨蛋!」
「我要殺了那只鳥。」山姆低語道。「不要哭了,莉兒,他不會傷害你的。」但她哭得更大聲了,根本無法停止。最後山姆強壯的手臂環住她,她的眼淚才減少到只剩些微的哽咽,同時也感覺著他手臂的溫暖和手掌溫柔地撫模著她的背。他有一副最舒服的胸膛。
「這超出限制了。」
「我听不見,你說了什麼?」吉姆眨眨眼。
「離她遠一點!」山姆大聲得讓莉兒跳了起來,她在山姆手臂所圍成的圈圈中轉身看著吉姆。
他注視著他們,視線自她移向山姆。「啊,我懂了。」他給了莉兒一個氣惱的眼神。「我听不見,不過我看得到,真是一目了然哪!」
「你見鬼的看到了什麼?」山姆的咆哮在她的上方造成回聲。
「沒關系的,山姆老兄,我絕不會侵犯你的所有物。」他露齒而笑。
「山姆買下這塊地了。」那只鳥得意地叫著,吉姆則爆笑出聲。
莉兒仰頭看向山姆,他也同時一臉駭然地看著她。他的手臂像她的肌膚突然著火似地飛快放開她,向後退了兩大步,讓他們之間隔開相當的距離。她立即渾身冰冷。「我才不想要她,吉姆,我只是必須保護她直到她毫發無損地回她父親身邊為止。」他當她是危險的流沙般地望著她,然後將憤怒的視線移向他的朋友。
她的心一沉。他如此公開的表示對她缺乏好感使她覺得很丟臉,也覺得受到傷害,因為再度有個男人不希望有她在身邊。她極力想忍住即將奪眶而出、愚蠢的淚水。「所以離她遠一點,這是命令。」山姆朝那支由士兵拿著的巨大槍枝點了點頭。「槍枝到了,我需要你幫忙。」
趁著沒人注意,莉兒很快地擦干眼淚,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才抬起頭來。其中一個士兵——她想他的名字應該是葛麥茲——正微笑地朝她點點頭,好像在告訴她沒事了一樣。然後他和其他士兵一起轉身離去,她也覺得好些了。山姆也許不喜歡她,不過至少他的手下並非如此。
吉姆站直了倚在木屋牆上的身軀,吹了一聲口哨。那只鳥來來回回走著,呱呱叫個不停,但並沒有離開它的棲木。「快點,曼莎。」吉姆伸出手臂。
它拍動著翅膀再度踱步,不願離開屋檐。
「你是怎麼了?」他注視著那只鳥,然後將手伸進襯衫口袋拿出一顆堅果。但那只鳥不理會它,逕自尖叫著,吹了一聲口哨後自屋檐飛向莉兒的頭。她像棵胡桃樹似地直立著,睜大眼楮低聲道︰「它會咬人嗎?」
「只咬我。」山姆說道,他的視線對準她的頭頂。
「有人能將它弄下來嗎?」莉兒喃喃道,感覺到鳥兒將重量自一腳移至另一腳。吉姆走向那只鳥。「別這樣了,你。我們去幫山姆的忙吧!」
「噢!幫山姆!他滿啦!傍他一把鏟子!」曼莎自她頭上跳下來,莉兒因此松了口氣。但接著那只鳥又自吉姆手臂上跳回莉兒的肩膀上,她僵在當場,試著自眼角看過去,鳥兒變換位置,然後哼了些喉音,伸直脖子凝視她。「這是誰?」
她望向山姆,然後是吉姆,最後是那只鳥。「我是賴蕾莉。」
「噢,漂亮的賴雷莉。」那只鳥兒輕快地低下頭用鼻子輕推著莉兒的下巴。她驚訝地笑了。「那你又叫什麼名字呢?」
「我是曼莎,我是只八哥,山姆是個笨蛋。」
莉兒咯咯笑著抬頭看山姆,他很不高興。看到一個男人能被一只小鳥激怒,使她不禁吃吃地笑得更厲害了。
他轉向吉姆。「把那只該死的鳥留給她吧,兩個都不知道何時該閉嘴。現在走吧!」他旋過身大步離去。
吉姆聳了聳肩開始跟著他走。他匆匆朝山姆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很快地轉向她。「待會兒。」他有點太大聲地說著。
「搞什麼鬼!」山姆回過頭吼道。吉姆皺了皺眉頭,打了幾下自己的耳朵,大聲笑著跟在他後面。
莉兒望著他們離去,然後轉過頭看看八哥。「現在我可有伴了。」
「隊伍停下ヾ。」曼莎用低沉的聲音叫道。
「我看必須給你增加一些字匯。」她轉過身走回小平房。「現在,曼莎,說北佬……」
ヾ譯注︰原文中同伴與隊伍為同一字。
第十五章
刀刃劃過空中,山姆往後一跳躲避銳利的刀鋒。他再度蹲伏將自己的刀子擺好等待。其他人在他四周打斗著,他可以听到人落地發出的砰然聲響,勝利者的歡呼和落地者吐氣的聲音。他不理會那些聲響,反而緩緩深吸口氣,控制著自己。他和他的對手繞著圓圈,以兩種武器和銳利的戰士本能,集中注意于戰斗上,準備好只要其中一人眼楮一眨便展開準確致命的行動。
山姆看著它發生,那總是先出現在眼神里。那人突然一躍向前,他的刀像步槍刺刀般舉在身前。山姆攫住他的手腕,將那人的手臂連刀一起向上一扭,另一只手臂致命地按在那人的喉嚨上。山姆緊勒住他。
不到十嘆遠的地方,一顆金色的頭——一顆「空無一物」金發的頭——從灌木叢中伸出來,然後又鑽了回去,灌木叢嘎嘎的騷動聲大得足以使訓練中的人听見。山姆放開那個士兵。「休息一下吧。還有葛麥茲……」
士兵撿起他的刀收回刀鞘中。
「……下一次不要眨眼。」
士兵點點頭離開這個用來訓練武裝格斗的小斗技場,山姆轉身走向灌木叢等著,那並沒花很多的時間。
鄰近的灌木叢開始搖動,樹枝 啪地斷裂,一聲驚喘劃破空氣。他搖搖頭走向周邊地帶,倚在一棵低地松的樹蔭下。莉兒正置于巨大的巴豆樹叢後穿著義勇軍的靴子用腳尖走路,這是一件山姆願用一個月的酬勞打賭不可能的事。不過既然她是用腳尖走路,他便假定她的用意是想保持隱密且安靜。想到此他不禁厭惡地吐了口氣,她居然一路抱怨。
她正朝向他移動,但時常停下來從樹叢中探出頭看。在距他不到五嘆的地方她再度停了下來,抬高彎身自樹枝間看出去。她的金發用一條麻繩綁起來垂在背後,他仍能看到那些顏色較淡的發絲混雜在其他深色的頭發中,那是種深金色他最喜歡的老黑酒的顏色。
穿著吉姆為她偷來的黑色叛軍制服,她看起來和原先不一樣了。她換換重心,將他的視線吸引至她包裹在黑長褲下渾圓的臀部和雙腿,使他突發奇想︰無論是誰,發明裙子的那個人該被槍斃。
「他去哪兒了?」她喃喃自語著,打破了他的專注,將他的注意力自她的臀部移回她不斷在樹縫間移動的頭。
山姆嘴邊浮起一抹懶懶的微笑,自樹上挺直身子。「在找我嗎?」
她驚喘一聲然後閉起嘴。
他望著她轉過頭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大睜的眼楮猛然移向左、接著右,一副想說些什麼的樣子。最後他放棄了,決定等她主動開口時他恐怕早已成了祖父。「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