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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屋魔戀 第18頁

作者︰姬小苔

通常我都很能進入情況,但有幾次,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有人在偷窺,每回我都能在玻璃上找到濕漉漉的印痕,外面敷水泥的路面也看得到剛走過去的腳印,這當然是月隨。

我對她最大的興趣不僅是她秘密的通道——我不只在這附近尋找過百次,可是我總找不著蛛絲馬跡。我對她神秘的性格,也很好奇。

嚴格說起來,我只見過她三次,但她給我的印象是無法磨滅,她跟這屋子一樣,有種十分詭秘的,很可能是超乎自然的力量。

我當然不會畏懼,但我擔心沈嫂會對這些異象不自在,她初來的那幾天,每當她一靠近我,我都暗暗擔心她就要說不來了,但終究她一個字也沒說過。

或許年齡和閱歷能使一個婦人成熟,不致于像小女孩般大驚小敝,對她的大方持重,我很高興文莉替我找對了人。

但盡避沈嫂隱忍不言,這屋子的怪現象還是存在著的,它雖然不如我意料中,隨時要開口說話,但情形也不致好到哪里去,尤其到了晚上,樓梯上總是有異常的騷動,那只黃頭鸚鵡是最看不得異象的,總是拼命撲著翅膀,大聲叫喚,弄得雞犬不寧,活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除非把它移開否則絕不停止它的抗議。

沈嫂倒是想了個好辦法,她用手工做了個很漂亮的布罩子。一到了晚上,就把鳥籠罩起來,我第一次見到那布罩,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也心照不宣,連望都沒多望我一眼。

女性該有的美德她都有,只可惜因為生了個不肖子落到這個地步,否則,至不濟也是連鎖牛排館的老板娘,多麼的風光。

不過她並沒有因為生活上的不如意影響到心理的平衡,自有宗教做她的支撐點,她是耶穌忠實的信徒,甚至教會拿破侖說「以馬內利」。

不過她並沒希望改變我這個異教徒,這是她做人成功的地方。

她只不斷做些好菜改變我的胃口。

安蘭去後,這是我頭一回好好的工作,經常一天工作18個小時以止,像個狂人,但身體愈累,精神反而愈亢奮,也就愈吃不下東西,剛胖起來的地方都像漏了氣的玩具般消了下去,碧隨說得有理,要減肥何必去健身房,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工作是最好的減肥藥,效果彰著,還不會有副作用。

新聞界對我這次的展覽興趣十分濃厚,三番兩次透過畫廊,和我接觸,我若是抽出時間和他們周旋,別的事就甭做了。

這也是我不願意和文莉合作的最大原因,她八面玲瓏善于交際,非常地敬業,與我的性格大異其趣,若我們搭檔最後一定不歡而散,還不如永不開始的好。

對我沒接受她推薦的畫廊,她心里有芥蒂。

她心里對好多事情有芥蒂。

頭一樁是老太大死得不是時候,至少,老太太只是對我頻加暗示,並末正式「托弧」,所以,就算後事辦得再起勁,她依舊名不正言不順。

再者,是我處理新莊副都市中心的土地,接受的是第二家財團,這使她的顏面無光。但她風度好,裝聾作啞了半天,直到第三次打擊又接踵而至,這才受不了。

但我們都是成人,讓她早點死心,未嘗不是件好事,我專心畫畫,落得清淨。

這天早上,我正吃著沈嫂特別炖的人參雞當早餐,一打開報紙,就看到碧隨的消息,她穿著潔白的芭蕾舞衣,在半空中作飛躍狀,一身晶瑩剔透,逼人的青春氣息。

新聞上說,這個秘密武器提早曝光,是因為她還未正式為電視台效力,就毀約轉向某實力雄厚的跨國電影公司,電視台當然咽不下這口氣,拿著合約和電影公司打起官司來。

但電視台未必打得贏,根據報社的法律顧問分析,那張合約還不算正式契約,因為許多細節沒有淡妥,只能算是委托書,而簽訂文件的是桂碧隨本人,她尚未成年,在民法上,屬于限制行為能力人,有關她的意思表示,就該得到法定代理人的允許,所以這張委托書的效力就要大打折扣。

不過電視台也不氣餒,報上說,內部的高級人員已在善擬對策,至少面子上要過得去。

她小小年紀,就有本事把這些頭等的厲害角色攪得烏煙瘴氣,也算是有能力的了。

我吃過飯,還要回書室,只見碧隨跑了進來,急急地說︰「拜托,讓我躲一躲。」

「你又惹什麼麻煩了?」

「如果有記者找我,就說根本不認識我。」她一頭鑽到樓上,拿破侖見她奔跑,也興奮極了,直撲翅膀怪叫連連,我拿罩子把它罩上,它這才安靜下來。

「記者找你作什麼?」我想想不對,跟上了樓,她站在大書櫃前叉著腰,煞有介事地瀏覽那些書。

這些書大部份都不是我的,每一本的靡頁里都有象牙圖章蓋的「無雙堂藏書」,是老太太的典藏,她去世後,文莉不由分說就用卡車一股腦兒送來。還振振有辭說放在這兒比流進光華商場的舊書攤好。

她把我看成大學者,其實我哪兒有那等閑功夫,我讀書一向求精不敢求博,這其中大部份是珍貴的絕版書,若在白石居給蟲蛀了才是我的罪過。

「問那麼多干嘛?」碧隨頂我一句。

「你怎麼一天到晚淨惹麻煩?」

「麻煩要找上門,我有什麼辦法?」她無可奈何地聳肩膀,她今天穿的是雪白的露背裝,小小年紀卻風情萬種,我站在門邊,離她遠遠地。

「如果躲得過,我倒贊成你躲,但如果躲不過呢?你不是白白折損風度?」

「你都知道了?」她驚訝地吐吐舌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笑︰「誰教你做明星夢。」

「我才不喜歡,是他們硬要我簽字的,」她不屑地說︰「我只想當現代舞團的第一女主角。」

「不管你喜不喜歡,惹出麻煩總是事實。」

「電影公司會替我解決。」

「你真的要去拍電影?」

「才不!」

「那你這樣做,不是耍人家嗎?」

「先混過去再說!」她笑嘻嘻,毫不以為意。

「這就是你的人生態度?」我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

「你生氣了?」她抬起頭,更襯出露在衣服外的脖頸修長——如果那件小得只有手帕大的布條也算得上是衣服的話。

「若有人該生氣,也還輪不到我。」

「為什麼?」她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憑什麼對你生氣?」我蹙眉。

「你不能夠因為我愛你,就給我臉色看。」她的聲音低沉,意興闌珊。

啊炳!這個可怕的小表居然想教育我愛是什麼,只可惜她想當老師還太早了些。

「你也不能因為看不起我的愛,就看不起我。」她的齒牙鋒利,應該去競選議員,跟我抗衡,是百分之百的辜負人才。

我回身下樓,去畫我的畫。

不到兩分鐘,電鈴聲大作,按得那樣急那樣響,我起初還以為是警察呢,後來沈嫂來跟我報告,是雜志社記者。

「說我不在。」我不耐煩地說。

「不是來找您,是找桂小姐的。」

原來是誤會了。

「要找桂小姐為什麼不去桂家找?」

「他們說看見桂小姐朝這里來。」

「告訴他們這里不姓桂,打發他們走,然後通知警衛,加強門戶,不要隨便放人進來。」

任何來找麻煩的人,都先該弄清楚一個事實——我這人最怕麻煩。

「謝謝你!」碧隨從太平梯下來,她不肯好好走,卻倒掛著身子,把臉探進來,即滑稽又荒唐,我的畫架正是對著窗口,不看她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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