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秦德言連頭都沒有回,就澆了她一大盆冷水。慧楓注意到他沉思的表情自有一份豐采。
『慧楓,你有沒有興趣,我說給你听!』突然,沈曼丹一拍她的肩膀,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還沒畫好。』她吶悶的。
『得了吧!你哪兒是在畫,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根本是在發呆。』
受到沈曼丹的取笑,慧楓的耳根子又是一陣臊熱。
『過來,我說董漢升和方大可的關系給你听。』沈曼丹明的是拉住慧楓,但瞄向秦德言的眼光,卻明明白白說的是「你不想听,我就非說給你听不可」的神氣。
『那個方大可在跟你的寶貝同學好起來之前,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史,這羅曼史還跟一個財閥——董漢升牽扯不清,你曉得嗎?』沈曼丹說。
出乎意料的,一直站在窗前的秦德言突然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老師——好像生氣了。』
『別理他,狗熊脾氣,好像天底下誰都招惹了他!』沈曼丹撇撇嘴,樣子十分性格,襯著那張美極了的面孔,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老師真的生氣怎麼辦?』
『咦?該急的是我,你擔心什麼?』沈曼丹叫了起來,同時仔細的打量著她︰『該不會——』
『你別胡說!』她慌得臉都紅了。
『你的秦老師會對所有人生氣,但就只一個人不會,他看到不但不生氣,反而愈看愈高興。』
『誰?』她大著膽子問。
『你呀!還會有誰?』沈曼丹沒好氣的。
『你——』慧楓終於忍無可忍的︰『我一直很敬重秦老師,我希望你不要隨便傷害他!』
『喲!真的生氣了?好吧!算我沒說,總可以吧!』沈曼丹佻健的伸長了腿,再伸個懶腰︰『听嘛!方大可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在她繪聲繪影的描述里,慧楓對那個素未謀面的董漢升印象很是惡劣,雖然她明知道沈曼丹在加油添醋動機可疑,但是先入為主的成見,已經沒法動搖了。
『董漠升這麼有權勢,區區一個方大可當然毫無招架余地,只有乖乖把女友讓給董漢升了。』沈曼丹下了個結論。
慧楓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故事,即使她對方大可一點好感也沒有,仍覺得听這種事很窩囊……
『再告訴你一個秘聞!』沈曼丹轉動著那雙褐色得像茶水晶般的眼珠。
『別人的私事,我還是不要听比較好。』
『緊張什麼,這可是有關秦老師的哦!』
『我還是不想听。』
『得了吧!假正經,你沈姊姊是個直腸子,你坐下。』沈曼丹一把扯住她︰『那個董漢升說也奇怪,年紀都快五十了,卻偏偏只對年輕的少女有興趣。』說著,沈曼丹打量了她一眼,「呀!」她一下子叫了出來︰『對!就是你這種型的,靈秀慧黠!』
『別扯到我。』
『你知道嗎?為什麼剛才秦老師一听到董漢升的名字就不高興?』
『難道——』
『你猜對了,很聰明嘛!』沈曼丹用手拍了拍膝蓋︰『他們有過節,很深的過節。』
『我不相信。』她月兌口而出。
沈曼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光非常凌厲也非常奇怪,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曼丹並沒有取笑她,只繼續說著︰『他們的過節,是方大可事件的翻版,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董漢升看上的那個女孩子,本來是秦德言的模特兒,只有十七歲,秦德言對她萬般呵護,一心一意等她長大好娶她,沒想到董漢升花言巧語,居然就把她給哄走了。結果這個女孩人小心眼可不小,不但把董漠升弄得服服貼貼的,現在還成了如假包換的董太太。就為了她,秦德言和董漢升有十年沒有說話。』
『我——要回家了!』听完整個故事,慧楓喘著氣轉身就走,沈曼丹沒有攔她。這個刺激的故事並不好听,卻帶給她太多的壓力;尤其是嚴重的破壞了秦德言在她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形象。可是沈曼丹真正的動機是什麼?秦德言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
聯考——終於結束了。
走出最後一堂的試場,慧楓還覺得手在發抖,她準備了三年,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她卻不太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一個人影在前面攔住了她,她順著那雙男用皮鞋往上望去,愣了一下。
『考糊涂了?不記得秦老師?』秦德言的瞼上出現了溫和的笑容。
『秦老師好!』
『考得怎麼樣?』
『應該還可以。』她整個慌了,也許是沈曼丹的話起了作用,她這陣子,只要秦德言一看她,她就禁不住要心慌意亂。
『有幾成把握?』
『我不知道!』她老老實實的回答。
『其實我問的也多余,反正已經考過了,對不對?』
她點點頭,再多的關懷好意也會徒增負擔,可是,秦德言卻不知為何,給了她一種受寵若驚的喜悅,為什麼呢?它听了沈曼丹的暗示後,不是該有所回避的嗎?她猜不透自己真正是在想什麼。
『辛辛苦苦考過了,總該慶祝一下。』秦德言和她並肩走著,那感覺突然讓她陷在雲端中,飄浮而不踏實。
『我——』她黯然的搖頭,慶祝什麼?拿什麼慶祝?除了叔叔還有點「基本關心」外,誰會為她慶祝?
『我並不是剛巧路過。』秦德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辛苦了三年,應該有人替你慶祝。我叫吳嫂做了幾個小菜,晚上秦倫也會回來。』
『謝謝!可是我——』
『對,該回家說一聲,免得家里擔心,我的車停在外面,我先陪你回去。』
***
秦德言那輛女乃油色的法國車出現在陋巷巷口時,的確引起一陣騷動。這是始無前例的,巷里的住民不但沒有人能擁有這種奢侈的東西,連個像樣的親戚都沒有。
當他們發現慧楓和一個革履華服的中年紳士步下車時,都睜大了眼楮。
『別理他們!』慧楓很不習慣被人這麼注目,紅著瞼,領秦德言來到叔權家門口。
早就有在巷里嬉鬧的頑童飛快地向慧楓的嬸嬸稟報了,嬸嬸倒還很沉得住氣,出來歡迎貴客時,還稍微收拾了一下。
『這位是秦老師!』為了怕鄰居誤會,慧楓在介紹時特別提高了聲音。
『請進來坐!』嬸嬸居然還頗得體的。
但才一跨進門檻,慧楓心里就後侮了,白樓是何等的雅致怡人,她卻冒冒失失的讓他看見她竟然住在這種破破爛爛,見不得人的地方。
『對不起,地方小,孩子多,見笑了。』嬸嬸把秦德言請到客廳。
『哪里!』秦德言淡淡的語氣,不亢不卑。
『慧楓常常跟我們提起秦老師,這孩子還多蒙您照應。』
『她勤奮向學,照應她是應該的。』
『今天秦老師光臨寒舍——』嬸嬸一向魯鈍的眼光突然精明了起來。
『說起來,慧楓也是我的入室弟子,她考完聯考,我和犬子想在白樓為她好好慶祝。』坐在狹仄斗室中的秦德言,一點也不為所拘束,十分泰然自若。
『那可真不巧,我和她叔叔也特地為這事要慶祝呢!』說著,嬸嬸責備的看了慧楓一眼︰『慧楓,你怎麼這樣糊涂,也不告訴秦老師一聲。』
『我——』慧楓當場氣得傻在那兒,不爭氣的眼淚幾乎滾落,嬸嬸在說謊,為什麼?阻止她去白樓對嬸嬸有什麼好處?
『那真是不巧!』秦德言的口氣還是淡淡的,好像這種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勉強了。』
『實在不好意思!』嬸嬸目的已達,滿瞼堆著笑︰『慧楓,你平常就夠麻煩人了,現在又害秦老師空跑一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