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他氣急敗壞地反駁,「我想要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一點兒也不記得昨晚待在這里?像布里基太太說的,跟你哥哥喝酒?這-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呢?」
「在‘我們’身上!」她補充道。
他盯著地,半晌不說話。「我們該怎麼辦呢?麥姬?」
她並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露出悲哀的笑容。
「我想,你是該去工作,要不然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目前,似乎只能順其自然,再接下去看看會有什麼情況發生吧。」他的表情意味深長。最後,湯馬士似乎也無可奈何地認了,順手一拽,就把脖子上的領帶給解了開來。
「除非蛇是有意準備接受驚嚇,要不然,我建議你最好先退避一下。」他說著,月兌下外套放在床上,「這樣吧,你何不到走廊上去找找看布里基太太都她已經洗好的襯衫?」望著他的手指已經開始逐一解能他襯衫上的鈕扣,麥姬不由得悄悄伸出舌頭潤了潤唇。天哪,他在月兌衣服,就在這里,當著她的面!
她不得不強迫自己眨眨眼。最後,再趕緊把視線給拉開。
「喔,是啊,好主意,我這就去把它給找來!」
她說著,迅速敲開了房門,當她一掩上身後的門,靠在走廊的牆上之後,便開始重重地喘氧,她找著讓自己回復鎮定,保持冷靜。
天啊,她為什麼就不能停止對他的渴望?她要他,她明知道她要他,可是,這種事,類似上回給自己出丑的事,絕對,絕對不能再發生了!
這里,正站在樓梯底端的布里基太太,正準備要再度拉開嗓門叫她的房客勤作快一黠,可是,剛張開嘴巴的她欲元意間目睹了這幕奇怪的景象,嚇得她目瞪口呆。
揉了揉眼,布里基太太吃驚地望著客房的門自個兒被打開來,她眨眨眼,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鬼事!
可是,真正讓她驚愕的,是她親眼看見卡特先生的栩衫居然好端端的就在空中飄浮了起來,然後一路飛進他房間,最核消失在門後。
我的老天爺!布里基太太在心里暗禱,我保證這絕對是我最後一次在睡覺前偷喝一口威士忌了!這會兒也該是自己承認的時候了
她身上的白發已經比理智多得多了,而且她也已經老得沒辦法再承受這種怪事了。清了清喉嚨,她最後還是破口大喊。
「時候不早了!卡特先生,我的聲譽就快要毀在你手里羅!」
她說著,趕緊在胸前畫個十字保平安,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地逃回廚房里去了。...穿戴上這身奇怪的衣服和裝備,他覺得可笑極了!
他頭上是頂寬帽,邊緣瓖有一條金屬帶,上面還裝了一罐油。麥姬告訴過他,等他一下坑就得點上這油里的燈芯,只要他一想起待會兒要在頭上頂個火光,他就全身發毛,盡避這是個又濕又熱的夏天早晨。
地底下的工作?他覺得自己就像只地鼠一樣。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得了這份工作?!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做這份工作?
事實上,當他們一走出布里基的家門口之後,他就開始一直不停地向麥姬爭辯他的不情願,只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哥哥忽然從他背後上來拍了他一下肩膀。「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喔!湯馬士老弟,」布萊恩咧著嘴笑道,「不過,你已經安然熬過了第一個星期,第一個星期向來是最糟的,大多數人都可能受不了。你也知道,尤其是外來者,通常他們會在周末還沒過完之前就搭著火車先溜一步了。」湯馬士點點頭,「哈羅,布萊恩。」
他倒是一點也不驚訝見到這家伙,他覺得自己已經認命了,就好像這一個星期以來有另外一個人在操縱他的命運,而他明白,跟它反抗是沒什麼好處的!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麥姬,發覺她眼角正門著淚光,目不轉楮地望著她的哥哥。他知道她心里很痛苦——明明看見了親人卻又不能與之相見,而他想要安慰她。可是,此刻,他也只能對地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我猜我只是還沒有準備好要過礦工的日子吧,」湯馬士對她哥哥說,「這種日子對我還是有點不適應。」哈!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布萊恩又拍拍他肩膀,催促他走上街道,當他們一塊兒落在街上數十個也正要趕去上工的人群後面之際,他才再度開口。「別擔心,我會幫你忙的,只要你需要,盡避說一聲就行了。」
湯馬士低頭看著他手里握的圓鍬和鏟子,還有他肩上斜背的皮帶和午餐盒,以及他頭頂上搖搖晃晃的煤油燈。老實說,除了這個午餐盒之外,他實在不曉得該拿其他這些東西怎麼辦才好。「謝了!布萊恩。」他喃喃低語,倒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相信你會很快听到我的消息的。」
他緊跟上其他人的隊伍,覺得自己就像個被送去做苦工的囚犯。此刻,他在瓦頓公司位居高階這件事已經無關緊要了,在這里沒有人會听說或是會在乎他最近在商場上的戰績,而他堪稱全國數一數二的買人專家的頭餃,以及他最善于運用杠桿原理操縱市場的聲譽,對這些人根本毫無意義。過去這二十幾年來,他一直在致力于發展自己的頭腦,但此刻,它對于這份挑戰是一點用場也派不上。
此刻,他需要的是個堅強的臂膀,而不是堅強的腦袋,而且,他覺得就算是他每個禮拜在健身俱樂部下過的工夫,恐怕也不足以幫助他渡過這項難關。
雷海伐鎮的礦場是棟巨大的木造建築。從遠處看,它倒像是個古怪的游樂園似的,只不過當你走近一看,你才分辨得出那些看似摩天輪的木鍵是往哪里去的。原來,它是要穿越一個大型隧道進人地底下,等它再度出現時,它會裝滿了煤礦,送進另外一棟建築物進行分類,最後再裝上運貨火車,沿鐵道送出去。
這就是他的工作。麥姬告訴過他,他的工作就是要把地底下開探的煤礦送出來。「只要跟著布萊恩就對了,」她建議道,陪著他走向搭乘板車進人山谷的地方,「只不過我真的沒辦法,我曾經試過一次……過一次但就是行不通。那是我小時候的事,我爸爸想要帶我瞧瞧地下究竟是怎麼回事,結果我昏倒在礦坑里。我不是說你也會啦,只不過有些人就是會有這種反應。」「幽閉恐懼癥!」湯馬士低喃。
「什麼?」布萊恩問著,在板車上坐下來,同時騰出個空位給他。
「喔,沒什麼。」
湯馬士回答道,覺得自己目前的處境簡直是蠢透了,他試著在狹窄的木板上坐下來,同時又不能讓身上那要命的圓鍬和鏟子傷到別人或他自己。「我只是在跟白己說話。」
「你常常這樣子,是不?」布萊恩調侃地問。
這時板車開動了,說也奇怪,當他看見唯一支撐這部板車往下降落到礦坑底的竟然只是一條繩索時,已經沒什麼感覺了。老實說,這還真像是個游樂園里的摩天輪頂部,在他之前的人正準備第一回合的轉圈子。等到他感覺陽光逐漸被拋在背後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听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在他頭頂上喊。「祝你好運了!湯馬士。」
他知道她的聲音里其實充滿了同情。
當他們逐漸下降到山谷底下時,他全身都可以感覺得到那陡峭的坡度,當他听著板車的齒輪沿著繩索逐漸繃緊,同時吱吱尖響之際,他不禁屏住氣;這時,叮當的鈴聲和尖銳刺耳的哨聲同步響起,他覺得自己真像是一路被送下地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