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樣東西都在不停地移動,馬車、人群,就連櫥窗也開始變成一幅活生生的畫面,她甚至可以聞到馬糞味,混合著皮革味!以及烤豆與面包香。
這實在是瘋狂!整件事瘋狂極了!她在驚恐之間握緊拳頭,閉上眼楮,無助地搖頭,拼命想要抵抗這地狂亂的景象。
不!這不能再發生了!不能在這里!不能在現在!她在櫥窗里看到的不是雷海伐鎮!
她可以感覺到它,從她體內,那股奇怪的暈眩感,而且她可以清楚地明白,此刻是什麼事正在發生——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楮,盡避害怕,但她心里早已知道她會發覺自己身在何處。
麥姬伸出手捂住嘴巴,恐懼得張大了眼楮。
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居然又回到了布里基太太的客房里!而且……噢,天哪,當她繼續不敢置信地環顧房內四周之際,喔!她簡直連想都不敢再想……他就佇立在梳妝台旁邊,他的兩腿大大張開,兩只手伸展在胸前,彷佛想要保持平衡,防止墜落似的。而且,他身上還穿著他今天早晨出門去工作時穿著的那套上好套裝。然後,一認出是她,他的雙手便慢慢垂下來,而他臉上的表情也頓時由恐慌轉為驚愕。他環顧著整個房間,讓他的目光最後才落到她身上。他眼中的怒意立刻嚇得她不敢動彈。
「媽的!」湯馬士擠出一句咆哮,「這種事怎麼會發生的?!」
麥姬不敢回答,她只能搖著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湯馬士在梳妝台邊一時不穩搖晃了一下,趕緊抓住它支撐住。
「我……我才剛結束與董事會的談話,踏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忽然之間,我就感到一陣暈眩……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也不大會形容。」他斷斷續續地喃喃低語,「……當我……我正想要走近我辦公桌後面的椅子時,我忽然覺得自己開始往下墜落,對!當時的我就是這種感覺,不斷往下掉……而且,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你自己心里很清楚,當時再也沒有什麼力量能阻止它或挽回它……」她點點頭。
「我當時正和吉瑞德在一起,」她慢慢道出,再咽了一口口水,「當時我正在觀看一家骨董店的櫥窗,然後……然後,它就開始了。」他瞪著她,眼里充滿了疑惑,「你一定是做了什麼事情或什麼動作才會促使它發生!我簡直無法相信這種事又再度發生,而且這次,我很明白我絕不是在作夢!」她真想哭出來。瞧瞧他,氣地氣成這副模樣,就好像這一切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就好像只要她手一揮,就能輕易阻止這一切似的這時,外面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卡特先生,你醒了吧?」「是布里基太太!」麥姬對湯馬士耳語。
當她注視著那道房門之際,兩眼因恐慌而再度張大。
「卡特先生?」布里基又再次呼喚,「你在鈴聲響之前還只剩三十分鐘,我可告訴你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睡在老布里基家里的人曾經上工遲到過哦—.好了!別再賴床了,趕快給我起來了吧你!」「她在胡說些什麼啊?」湯馬士輕聲問麥姬,臉上原有的憤怒已被恐慌取代了。麥姬聳聳肩。
「就告訴她你已經起來了。」她提議道。
「我,呃,我……我已經起來了,房東太太。」湯馬士只好照她的話重復一遍。「我這兒已經把你的早餐裝好盤子送上來了,就是些昨晚的蛋卷和茶,你已經沒時間下樓來跟往常一樣陪我用餐了,所以現在你趕快開門,親自把它從我手里接過去吧,對我」個老人家來講,它實在是夠重的了。」湯馬士和麥姬兩人互相對視,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你最好打開門吧!」麥姬朝房門點點頭,「反正,你不開門,她是不會走的。」于是,彷佛打開精神病院大門似的,湯馬士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扭動了一下門把。「嗯,也該是時候了。」
布里基太太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快步掃過他身邊,把托盤擺在窗邊的小茶幾上。「我敢說我這把老骨頭一定有幾根已經松——」
她的話忽然中斷,因為這時她已轉過身來,面對著他,而當她一看到湯馬士的打扮,她吃驚地張大了嘴,然後又露出驚人的微笑。
「嘖!嘖!嘖!我可否請問一下,這身打扮是為了什麼用?」她問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別跟我說你忘了令兒個是禮拜一了!這是你上工的第二個禮拜了,你該知道到礦坑底下是用不著這身好衣服的。」
湯馬士低頭望了一眼身上的灰套裝,再模了模他的藍領帶。
「到礦坑底下?」
布里基太太搖了搖頭,似乎很不可思議。
「我真搞不懂你,湯馬士.麥坎納.卡特,你是個怪人!瞧瞧你這副模樣!難道你還要我提醒你,今天已經是你下礦坑的第二個禮拜了嗎?這種事你怎麼可能會忘記呢?小伙子,而且,請問你為什麼還穿了一身上教堂的衣服?」
「呃……」他望向麥姬,無助地聳聳肩,「我忘記了什麼?」
天啊!他覺得回答這個女人就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真是明知故問!我敢說你是尋我老太婆開心。」她瞄著他的正式服裝說道,「好啦,
你最好是快點吧,你已經睡過了頭,沒時間在這兒窮磨牙了,我會給你包份上好的羊腿肉在便當里,昨晚你吃得連連叫好,贊不絕口,我應該讓你繼續滿意地住到回家為止。」
在離房之前,她又不忘再添一句。「就把今兒個早上當作是教訓吧!湯馬士,別再熬夜到那時晚,再學布萊恩.吉布萊和那群老流氓一樣飲酒狂歡,那麼你就會再踫上像今兒個
一樣難熬的早上!」
她笑了笑,又搖搖頭。
「待會兒樓下見。喔,我已經把你的襯衫洗好了,它就擺在這個走廊上,折疊得好好的。你非要我提醒你多少次,這就是你放髒衣服和拿干淨衣服的地方?!」她這才伸手去握住門把。「我也告訴過你了,未經允許我是從來不會隨便進我房客的房間,現在趕快準備上工了吧!你八成要遲到了!」等房門一關上,湯馬士立刻轉向麥姬追問。
「剛才那究竟是怎麼回事?那老太婆是瘋了不成?」
麥姬搖搖頭,「我不知道。布里基太太已經哀悼她兒子不知多少年了,不過她的腦筋一向還都很清醒——」
「她表現得就好像我已經在這里待上很久了,」他打岔道,「她還當真以為我在礦坑里工作哩!」
「別那麼大聲講話!」麥姬好心提醒他,同時開始在房間里踱步,「只有我的話她听不見,可不是你,萬一給她听見了,她一定會奇怪你在跟誰大吼大叫的!」
他看起來似乎欲一肓又止。他臉色變得更紅了,就連他的眼神也變得更硬了,教麥姬看得也開始擔心,假如他再不說點什麼的話,他一定會爆發脾氣……
「我想你該換一換衣服準備上工了。」
她試著提議,知道這句話必會引起反應。
「上工?」他對她怒目而視,「你听見那女人剛說的話了!她居然以為我是個礦工!」「難道這真的那麼難以忍受嗎?」麥姬反問他,「我爸爸是個礦工,而我哥哥也是個礦工!還有我認識的不少好人也都是礦工」
「我不是指這個!」他火爆地打斷地,「我是說我根本就不曉得在礦坑里工作是怎麼回事!」他看起來很痛苦,「天哪!我怎麼可能同時在雷海伐這里,又同時在紐約市呢?」「不是同時,湯馬士,這中間有一百多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