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指導之下,他終于通過了與房東太太應對的這一關,最後當房門在他身後關上之際,他甚至也沒听見,只听到麥姬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你現在可以躺下來了,布里基太太已經走了。」
他應聲一倒,整個人垂落到床鋪的軟墊上,同時又痛得申吟一聲。
「我曉得它一定斷了!」他把手指頭攬在胸前,閉上眼楮。
麥姬在床邊坐下來,「除非它跟你的頭痛得一樣厲害。來!讓我檢查看看。」她說著,便輕輕拉起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仔細檢查了一番。
「嗯,是腫起來了沒錯,不過我不認為它斷了。」她頭也不抬地再把他的手輕輕放回到他胸前,又補充一句說,「也算是你活該!誰教你那樣子對付布萊恩!」他一下子張開眼楮,「那才叫作求生之道!你那個哥哥差點就把我給打死了!」她咧嘴一笑,「他很厲害吧?!對不?」
湯馬士對她低吼了一聲,然後垂下眼瞼,似乎它已經重得睜不開了。他耳邊猶听見有倒水的聲音,但是疲憊的他也無力查看了,直到他感覺一股清涼貼上臉頰,才不得不睜眼一看。
「我也不曉得還有什麼可以幫得上你的。」她輕聲說,同時輕按著他臉頰上的淤腫。他看著她再從自己身上的睡袍撕下一片棉布,把它浸入水中,然後擰吧,拿過來為他冷敷。
「幸好明天是禮拜天,你不必用這只手干活。」「你在說什麼?我…………」她一臉驚訝地望著他,「可是你說——你不是跟每個人說你要在這里找工作嗎?」他發出一聲虛弱無力的輕笑。
「那只是你編的故事啊,麥姬,你不該信以為真吧!我會在這個礦區工作?這只是個夢啊!看在老天份上,它根本不是真的!」
「你還是以為這只是個夢嗎?」她忍不住追問著。「如果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你怎麼會感覺到痛引?還有你的手傷又怎麼說呢?你不是說它痛得就像火燒似的嗎?!」一道失望畫過她的臉。「你又怎麼會感覺到肚子餓?而且還會醉得跟死魚一樣?我問你,上一次你在夢里喝醉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湯馬士閉上眼,搖搖頭。「你為什麼不放過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只想睡一覺。因為我也想不透這一切是什麼道理。我已經照你吩咐做完每一件事了,現在你還要我怎麼樣?」他的話越說越小聲,最後終于完全听不見了。
然後,他又忽而張開眼皮,似乎想要確定一下她是不是還在那兒。
「別生我的氣,麥姬,」他的唇角擠出一絲傻笑,「你知道嗎?你在夢里整個人變得好多了,也變得更有人性了。」他松了口氣,發出疲倦的嘆息,「我真希望你不是修女。」「我告訴過你了,我不是!」
他眨了眨眼又閉上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很高興,高興你不是修女。你太美了……太迷人了……」他的呼吸漸漸變緩,她看得出他已經睡著了。現在終于安全了。她也可以放心伸出手,靠近他的臉。起先猶豫不決的她,逐漸鼓起勇氣,輕輕撥開他額前柔軟的發絲。
自從她在那艘飛船上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一直想要撫模他,然而,當時的他充滿了權威和勢力,曉得如何處理任何突發狀況。但是在這里,在她的時空里,他簡直是完全迷失了;而她,幾乎是本能地對這個男人產生一股保護心。
瞧他此刻的模樣,天真地像個嬰兒。唉,男人啊,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他們,而湯馬士居然一直認為這一切只是個夢罷了。或許他是對的,因為目前實在也沒有什麼答案可以用來解釋這一切經過。但是話說回來,這又是誰的夢呢?
是她的?還是他的呢?
第七章
一定是頭痛痛醒了他。頭痛,再加上他的臉頰痛得就像有一隊軍隊在里面進行精密轟炸似的,害得他不得不用力睜開眼,在陽光中眨了眨。他申吟了一聲,翻個身又轉過去。天哪!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對鏡子上反射的陽光。鏡子?可是,他為什麼會待在客房里呢?這時,他忽然又感覺到床上有另外一個形體的存在,嚇得他趕緊張開眼楮。深呼吸,他不顧眼皮後面的刺痛,往被單底下一看。
「喔!我的天哪!」他發出一陣驚呼,不可思議地盯著那片紅發,以及那道雪白修長的大腿和小腿曲線。她就在這里,蜷臥在他身邊。
天哪!他竟然和一個修女同床睡覺?!
或許,他可以趁她還沒醒過來之前先偷偷溜出房間。于是,他追不及待就掀開了身上的被單,想要爬起來,但是右手忽然一陣劇痛,卻害得他猛抽一口氣。反正也來不及了,因為瑪格麗特修女已經被他吵醒了,她翻個身,舉出雙臂到頭頂,伸伸懶腰,發出了一聲低喃。頃刻之間,他們倆都震驚地瞪著對方。
想必是他昨晚進來安慰作了惡夢的她,所以他才會在這里吧!湯馬士心想。我們怎麼會在這里?在這里又是做什麼呢?麥姬暗自惴測,開始感到驚慌。她搞不懂他們為什麼又回到了這個房間?回到了紐約市?「我一定是不小心睡著了。」他喃喃自語,不明白地為什麼要用那種恐慌的眼光望著他。「我們倆都是!」她輕聲說道,「可是,瞧我們倆是在什麼地方醒過來?」他眯起眼楮。
她在胡說些什麼?難道說她也曉得他作了個瘋狂的夢嗎?但是這簡直是不可能啊!盡避它看似真實,但是充其量它也只不過是在他潛意識里發生的一段難為情的小插曲罷了啊。「我不懂,」他開口說道,「我昨晚到這間房里來是因為你作了個惡夢。難道你不記得了嗎?」
她忽然坐起來,從床上一躍而下,似乎是突然間察覺到自己儀容不整的模樣。「難道你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他反問著,同時驚訝地發覺自己的臉痛得好厲害。
她指著他的臉,「你自己照照鏡子。」
他聞主口轉過頭去,望向鏡子,再回瞥她一眼。最後,他起身走向鏡前瞧個究竟,好找出足以解釋造成他臉部緊繃的滿意理由。
當他終于佇立在鏡前,伸手到臉旁時,他的心跳猛然一彈,剎那間似乎就要蹦出來了,他吃驚得張大了嘴,目瞪口呆。
鏡中的他滿臉淤腫——就像在夢中一樣。
「我的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湯馬士從鏡子里瞪著她。
她的表情里充分流露出她的恐懼。他再回顧自己在鏡中反映的影像。
他簡直是一團糟。他整個左半邊的臉統統是黑青的淤腫,傷痕累累,難怪他連開口講話都覺得會痛。他再低頭瞥瞥自己的手,發覺他的手腕好像斷了一樣難以動彈。「我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他的頭好痛,而且他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告訴他說這完全是由于喝醉酒的緣故,但若果真如此的話……「你真的不記得了嗎?」她的聲音顯得好害怕。
他回瞪著她,「你來告訴我啊!」他頂了她一句,自認為她絕對不可能會說出他的夢。「你和我哥哥布萊恩打了一架。」
他猛轉過去面對她,「你說什麼?」他追問著,「你怎麼會知道?那是我夢到的——一切全都只是個夢……潛意識下的」「我也在場,湯馬士。」
他不在乎她正驚恐地一步步退開他身邊。這實在是瘋狂!這種事不可能在他生活里發生——也不可能在任何人的生活里發生。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夢里發生過什麼事!「你說你也在場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