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給我一個睡覺的地方就夠了。我可以睡沙發,地鋪也沒關系,反正我在日本睡慣了榻榻米。我還可以分攤你的房租,幫你做家務,我會煮日本料理哦!小葉,拜托了……」
葉雨突然覺得滑稽。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狀況出現。文可和她,本來完全不熟的兩個人,現在竟然成了「朋友」,而且是在非常時期需要幫忙提供「避難所」的朋友……可是,文可似乎忘了一件事——
「我是個記者。」如果她要玩兒人間蒸發,記者不是最該避諱的人種嗎?
「可我們是朋友啊,朋友是不會出賣朋友的。你這次不把我寫出來,改天我補你一條獨家新聞,好不好?是真正的獨家哦!」
葉雨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還能說什麼呢?已經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了。更何況……她根本沒想過拒絕。有個人做伴……似乎也挺好。
就這樣,文可當天晚上就拎著簡單的行李住進葉雨那個十坪大的小鮑寓。
第七章
第二天清早,和往常一樣,葉雨比規定時間提前二十分鐘來到位于八樓的雲帆藝術編輯部。
雲帆藝術……听上去有種讓人產生錯覺的美麗和朦朧。其實,這里並不像她的名字那樣充滿藝術氣息。和任何一個普通的編輯部一樣,這里充斥著雜亂、喧囂、和節奏緊張的步伐。
將昨晚連夜趕出來的新聞稿放到主編桌上後,葉雨給自己泡了杯咖啡,一邊喝一邊翻看今早剛送進來的傳真。
沒什麼特別的消息。都是一些大小畫展的時間報表,再就是幾所中學聯合舉辦的現場繪畫比賽,規模當然遠不及一年一度的「歐達杯」。算一算,今年的「歐達杯」又到了開始籌辦的時候,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是整整四年了……
「嗶——」又一份傳真送了進來。
葉雨嘆了口氣,如果她不早到二十分鐘,而是準時來上班的話,肯定要被堆積如山的傳真和信件壓死。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大叫——
「主編呢?徐主編來了沒有?徐賦在不在?姓徐的跑哪兒去了!?」
葉雨在心里偷笑了一下,光听這一句比一句不客氣的稱呼就知道,一定又是高大姐找下著主編在那兒干冒火。
斑君恰,也就是眾人口中的「高大姐」,身為雲帆藝術的副主編,不但穩穩的坐著編輯部的第二把交椅,有時候更是能厲害的騎到徐主編頭上去。有趣的是,她在編輯部里的人緣竟是出奇的好,包括徐賦本人也是對她發自內心的禮讓三分。葉雨剛進編輯部的時候還覺得奇怪,可不到三天就被高大姐那股豪爽勁兒深深吸引了。別看她經常嘴上不饒人,真要遇上大是非的時候她比誰都古道熱腸。葉雨經常在想,要是編輯部少了高大姐這麼一號人物,她還待得下去嗎?也許,她還是會待下去,但一定會比現在辛苦得多……
看見高大姐還在挨個兒問人,葉雨忍不住抬高音量叫住她︰「高大姐,徐主編說他下午才到。」
「什麼!?下午才到!?」高君恰咬牙切齒的重復了一遍,眨眼之間已經來到葉雨的辦公桌前。
雖然不像是問句,葉雨還是好心答道︰「對,他說下午再回編輯部。」
「那他有沒有說他上午去哪兒了?」
「沒有。」
「幾點回來?」
「這個……也沒有。」
「好……很好……」高君恰一拳擊在自己左掌上,骨頭關節「嘎巴」作響。
葉雨嚇得一吐舌頭。傳說高大姐練過散打,看來是真的……
「既然當家的不在,小葉,這個新聞你跟我一起跑!你把手頭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半小時後出發!」
「呃?我?」葉雨差點兒咬著自己的舌頭。跟高大姐一起跑新聞?事情什麼時候演變成這樣了?
「我說是你就是你,當家的不在就我說了算。有異議嗎?」高君恰一手按在葉雨肩膀上,眼神卻是掃向整個編輯室。被掃到的人一律搖頭表示支持。最後輪到葉雨,她吞了口口水,認命的點了頭。
「我立刻準備。」她小聲說道。
「好極了!半小時後我來叫你。」高君恰興沖沖的回自己辦公室去了,所過之處紙片翻飛,有如台風過境。
盡避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葉雨還是瞧著高君恰的背影興嘆不已。
好一個高大姐……放著編輯部那麼多資深記者不用,竟然讓她這個新人菜鳥跟著一起跑新聞!看來這回她是有得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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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上,高君恰一言不發,飛快的在備忘錄上寫著什麼。
葉雨抱著老大一個帆布包,里面有相機、底片、袖珍錄音機、微縮磁帶等一切采訪必備物品。窗外的景物飛快的倒退著……五分鐘後,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高大姐,我們這是去哪兒?」
「機場。」高君恰簡潔的回答。
「是要去接什麼人嗎?」葉雨又問。
「小葉你學過日文,對不對?」高君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所答非所問。
葉雨一愣。「是的……我在大學時選修了日文課,不過只考到二級……」
「沒荒廢吧?」
「還好……」
「等會兒盡量做筆錄,能做多少做多少。來不及寫也要用腦子記下來。知道嗎?」
「嗯……」記什麼?葉雨一頭霧水的想,卻已來不及發問。機場就在眼前。
進入大廳,高君恰領著葉雨來到最靠近安全通道的位置。她把相機交給葉雨,自己掏出錄音機握在手心。「听好,」她低聲叮囑道,「待會兒一有穿黑西裝戴黑墨鏡的人出現就拍照,動作別太大,也別用閃光燈。」
「黑西裝?黑墨鏡?」
「集中精神,他們隨時可能出現!」
「哦……」雖然覺得自己現在更像間諜而不是記者,葉雨還是小心拿穩相機,眼楮一眨不眨的盯住通道盡頭的閘門。
聚集在她們旁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看樣子都是來接機的。
「這是京都飛來的航班吧?」一個婦人不太確定的問道。
「沒錯,」站在旁邊的老者答道,「是日航二九七,京都起飛。再等等,應該馬上就出來了。」
京都?葉雨腦子里條件反射似的「嗡——」了一聲。京都?是那個京都嗎?日本應該只有一個京都吧?……就在她腦子混沌不堪的時候,閘門開了。形形色色的人從通道里涌出。大包小包的,大呼小叫的,金發碧眼的,人高馬大的,黑衣黑墨鏡的……
黑衣黑墨鏡?啊!對了!葉雨慌忙舉起相機,對著那些人按下快門……
Flash!白光一閃——
「笨蛋!不是讓你消掉閃光燈嗎!?」高君恰沈聲罵道。
葉雨自己也知道糟了。那幾個「黑人」像是注意到了那一下閃光,為首的一個快步朝她們走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葉雨的相機已到了對方手里。不但底片立刻被抽出來壽終正寢,相機本身也沒能逃過這場劫難,重重摔在大理石地板上散了個七零八落,尸骨不全。
太過分了……葉雨舉目瞪視那個比她高一頭半的「黑人」。看不見對方的眼楮,她就努力盯住那副墨鏡的鏡片。抽底片也就罷了,居然砸了她的相機!?
正想開口質問對方的無禮,不料有人搶先一步采取了行動。
斑君怡一個箭步閃過兩名「黑人」,她的目標是被擋在「黑人」身後的男子;身型修長,也是一身的黑色,風衣領口高高翻起,再加上一副墨鏡遮住眼楮,根本看不出他長得是圓是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