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什麼了,手心都冒汗?"小樓不解地問。"從今兒起,除非有我陪著,否則不許你一個人在庭院里閑晃。"
「為什麼?"
「因為凌霄殿時常有豺狼虎豹出沒。"事實上烈天問比洪水猛獸要可怕多了。
自那日起,烈天問果真依照約定,天天教授華仲陽習武。如果撇開兩人的"忘年之仇",他確實非常欣賞華仲陽聰慧過人的資質,和天生適合練武的骨架,為此,他經常陷于究竟該傾囊相授還是該留一手的苫惱中。
"今天就到這兒吧。"他揮袖抹去額際的汗水,回頭正想命令他的侍妾們過來服待,才思及她們前些天已經他暫時遣回五柳山莊去了。
"凝香,倒杯茶過去給他喝。"小樓歪在一張美人靠上頭,嘴里含著葡萄,籽籽吐得滿地。
"哦。"露凝香居然听任她指揮,乖乖地端著一盅冰鎮涼茶到烈天問面前。
"不是他,他跟咱們非親非故給他干麼?是你的新主子。"小樓的口氣非常權威,還充滿挑釁。
"哦。"露凝香怯怯地把茶碗端走。"對不起,我待會兒再幫您倒一碗。"
「叫你做事,羅哩羅嗦的干什麼!"不吃葡萄了,小樓走過去挽住華仲陽的手臂,嬌嗲嗲地說:"仲郎,很累了哦,讓我陪你沐浴包衣去。凝香,去幫主子拿一套干淨衣裳進來!"
"是。"露凝香立在原地像木樁一樣動也不動,眼楮幽怨地瞟向烈天問。"你不是說只要照你的計策行事,他們夫妻就會反目,嫣羽樓就會憤而離去,我就可以取而代之?"
「按常理推斷應是這樣沒錯呀。"莫非是他低估了他二人的感情?
兩個小表頭怎會有這樣深厚的信任感?他曾經擁有過無數的美女,人人都說愛他,但,他幾時得到過這樣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是一頭驕傲且不服輸的狼,竟然也會踢到鐵板?烈天問自嘲的一陣苦笑。轉瞬,見花叢中俏立著一個人,那人手中棒著一盅茶碗,朝他微微頷首。
「渴了?"維絹柔聲問。
「謝謝。"烈天問接過瓷碗,卻連她的縴縴柔荑也一並握在手心,
維絹出奇的冷靜,只唇畔淺淺一笑。她今兒費心妝扮了一下;.烏溜溜的長發梳理成香雲,斜斜倚在腦後。身上的短衫湘裙薄如蟬翼,仲秋的涼風掠過,那裙擺飛揚飄逸,風情萬千。
"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我。"維絹甩開他的手,兀自走到後邊,風流嫵媚地倚牆而立。
烈天問禁不住挑逗,立刻跟過去,用扇柄撩弄她的香腮,"那麼,什麼時候才適合?」扇子沿水頰移至低低凹陷的鎖骨。
她出其不忘縴指使抓住扇兒,柔力一扯。這小小的無形的鵲橋,把二人引渡到一個杳無人跡的山坳。
空寂無人。烈天問一下將她攬向胸膛,從她的眉心、唇瓣一路下去……
維絹不閃不躲,由著他百般撫弄。她也喜歡這種兩鬢廝摩、纏綿的感覺。
問她愛他嗎!才不!她怎拴得住這個縱橫情海的浪蕩子!她這麼做一方面為滿足長久受禁錮的,于人心性幽微的渴切中,顛復家法禮教當是最大的刺激。如果她沒有那麼一點叛逆、反骨的脾性,當年就不可能厚著臉皮,自動自發且旁若無人的追打她的表哥跑。
她和烈天問在某些特質上,是頗為相近的。只不過因為男女有別,他得以名正言順,為所欲為;而她卻只能忍一時是一時。
數日前在溫泉池內的挑逗,幾乎已將她行將塵封的渴念再度挑起,原來她正如荼如火的饑饞著,當時若非顧忌著小樓躲在後方窺視,以及一些些身為大家閨秀長久信守的節操和禮教,她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可,她今兒不單純為了戲情,她還存著別樣的壞心眼。她事前已到這兒勘察過地形,從山坳的左側往後三、四尺遠的地方,便是百來丈的深淵,人稱「死亡谷」,谷中有個冷泉潭,倘使不慎失足,就算死不了,也會月兌去半條命。是他這個用情不專的薄幸漢罪有應得,不能怪她心腸忒也太壞了些。
烈天問把她的裙子撩到白皙的大腿上,一手兜起腰肢,垂首睇視薄衣掩映下的人兒。
「嫁給我。」此語一出,不僅維絹,連他自己也嚇一跳。"你喝了酒?"不然怎會瘋言瘋語?
「不,我是真心的。"他急躁地按住她的頭,埋向自己心窩。
維絹就勢一傾,讓他的身子朝後退出一大步。「我以為你的心早八百年前就被野狗啃掉了。"她詭笑地,抓起他兩手擱到宛然賁起的胸臆上,一旋身又掙出他的掌握,往懸崖處顛跌。
「別走,快過來。"他已然箭在弦上,豈能不發。
"你來抓我呀。"維絹格格一笑,使出渾身解數媚惑他,讓他一步步踏入她的陷阱。
"你這小調皮。"他伸手擒向維絹,雖則她疾閃而過,但衣袖仍被烈天問抓住。仿佛鬼使神差地,他兩足所踏的岩塊忽然斷裂成兩半,"糟!"
烈天問輕功雖好,也難擋這急落之勢,兩人立刻往下沉墮。千鈞一發之際,他使盡全力往上一推,將維絹平安進回山坳上。
「不!」維絹驚魂未定,烈天問已跟數粒龐大的石塊一並跌落深淵。
「烈天問,烈天問!"一切均在她的算計之中,但她卻無絲毫痛快的感覺。
在那麼危急的當口。他竟然舍身相救,為什麼?老天,他……他居然……不,他不該這麼善良,不該對她這麼好,不該害她好像做錯了事,她……錯了嗎?
山谷不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華仲陽、小樓、維絹和"號稱"懷胎六甲的露凝香各持一把火炬,在這兒己耗了五天四夜,仍沒尋到烈天問的丁點蹤跡。
"他會不會已經死,野狗大卸八塊,吃干抹盡!」小樓找得實在已經筋疲力竭了。
"呸呸呸!你這烏鴉嘴。"維絹一臉一頭的塵土加汗水,狀極狼狽,兩眼卻依然矍鑠。"他武功高強,福大命大怎麼會死?"
"如果不死,怎麼會……"
小樓一語未完,就讓華仲陽給制止了。他明白維絹的感受,若是烈天問真的死了,她將遺憾終生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苛責。
"先歇息一會兒,養足精神,吃點干糧再找吧。"他取出事先預備的布包,發給每人一塊餑餑。
"我吃不不。"維絹這輩子鮮少做件比較"像樣"的壞事,第一次施展毒手,沒想到就把場面弄得如此難堪,實是始料所未及。"你們休息,我再到那邊找。"
「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你這樣的折騰。"小樓由不得她磨難自己。"你給我過來,坐不!"
「我都已經這麼難過了,你還對我凶。"維絹小嘴一撇,多日來的自責凝成兩行清淚,不禁痛哭失聲。
"別哭別哭。"小樓不知她的感情變得這麼脆弱,講兩句都不行。"其實這錯也不完全在你,烈師父也不好嘛,他都已經當壞人當了近半輩子,為什麼要忽然轉性,害你無緣無故成了殺人犯呢?"
顯然她的安慰並未達到預期的效果,維絹反而哭得更大聲。
"他之所以如此並不難理解,一切只因風月情濃。"露凝香別有深意地望向華仲陽。
「把臉轉過去。」小樓馬上充滿危機意識,攀到華仲陽腿上宣示主權。"你的意思是,烈天問那大老奸愛上了維絹,"
「怎麼可能,我們相識不深,彼此一點也不了解。"依維絹之見,烈天問看上的應是她皮相上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