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小樓惶急地把華仲陽拉到一旁。"我不要你去。"
"我也不——"
華仲陽一句話沒完,烈天問馬上很沒禮貌地打斷:「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為師的話,你也敢違拗?」說話時故意不看華仲陽和小樓,反而轉頭睇向華氏夫婦。
"是是,烈師父教訓的是。"華家雋盡避心里一百個不願,但礙于江湖義禮,亦不得不板起臉來跟著指責兒子、媳婦。"你們兩個都不必多說了。小樓,去幫仲兒準備準備,快去!"
"就算要去也不急于這一時呀。"小樓鼓足勇氣道。"烈師父應該不介意等個幾天,讓仲郎拜別親友,收抬好行囊,再出發也不遲。"
"這個嘛……"烈天問一臉為難。
"烈師父這樣匆促催人,不明就里的還以為仲郎是犯罪入監呢。"小樓急得口不擇言。
「呸呸呸!你這烏鴉嘴。"狄永珂怒斥。"快,快說屁去!"從她曾曾祖母那一輩起,就堅持認定,說了不吉利的話一定用"屁去"二字方能阻卻霉運降臨。
"難道不像嗎?"小樓才不要在大庭廣眾面前說那麼難听的話。"敢問烈師父,您是否別有居心?"
「你——"烈天問不愧是"老"奸巨猾,怒火中燒還是照樣表現得極有風度。"仲兒是我處心積慮收來的愛徒,我迫不及待想帶他走,這也是人之常情呀。"
「徒兒家的寒霄園景致宜人,佔地廣袤,正是練武的好地方,何須跋涉到千里之遙?"華仲陽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烈天問是公報私仇,居心不良。
「為師不遠千里之行,只是希望你掘除有的牽引誘惑,專心習武。"
"他就住家里會有什麼誘惑?"小樓這句驚人之問,令在場諸人眼晴同時瞪成銅鈴。
「你說呢?」烈天問猝不及防地打掉他二人交纏相握的手。"你整天賴在他身旁,教他怎麼有心情修習高深的武功。」
原來問題出在她身上!小樓恍然羞得兩頰通紅。「我保證,在他練武的時候絕不去打擾,不讓他分心。"
"嗯哼!"呆子才信你。連本大俠站在這里,都不時要分心一下,華仲陽那臭小子能有多少定力?"練武得日以繼族,處于完全不受外界攪擾的境地,依我之見,還是昆侖山的惆悵峰較為適合。"
「但,萬一你在途中,忽而心生不忿,做出對仲郎不利的事,可怎麼辦?"小樓實在放心不下,繼續口不擇言。
"這是非常無禮的指控,我不能接受。"烈天問狡詐地瞟向華家雋和狄永珂。
"喲,老爺,你的袍子沾到東西了,來,我給您擦悼。"狄永珂假裝沒看到他質問的眼神,沖著華家雋喃喃地說些五四三。
可惡!有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難怪會教出這麼頑劣的兒子。
"舅舅,舅媽、烈師父,可否容我說句公道話?」林維絹怕她娘攪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騙出去逛大街,剛剛趕回。
"你是?"烈天問一見到美眉,眼楮就大放異彩。
「我是林維淳的妹妹、華仲陽的表妹,您直接叫我維絹即可。"她靦腆一笑,道:"既然您非要表哥遠赴昆侖習武,但表嫂又萬分不舍,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您展延個幾天,讓舅舅一家得以從容話別,屆時表嫂也別再堅持己見,畢竟表哥已拜了師,當服從師門的規矩。"
"維絹姑娘這話倒是合情合理。"烈天問的眼晴從林維絹出現那一刻起,就再也沒眨過。
狽屎!小樓心里狠狠啐了句。方才她不也做過如是的要求,結果他說什麼來著!
"我就寬限十天,十天夠長了吧?"
對相愛的人來說,一萬天也不夠。但小樓知道再爭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全噤口不語。人還沒走,已經思念不已。小樓不理會眾目睽睽,傷心欲絕地倚偎在華仲陽胸膛,嚶嚶低泣。
小樓生命中十幾年的歲月,從沒像這十天那樣匆匆飛逝。僅僅十天的綢繆廝守,已讓她真切地了解自己對華仲陽的感情有多麼深沉。
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烈天問派人來知會,說是辰時三刻就將出發。小樓依依地伏在華仲陽身上,光果的身子磨蹭著他厚實的背肌。
不知從哪天起,他們就再也無法成眠,有太多的話要說,太多的事要做,最重要的是纏綿,無盡無休的纏綿。
"我交代的話都記得了?」她柔語問道。
"省得了,要我復誦一遍!"華仲陽翻過身,摟她到臂彎里,在她的女敕頸,香肩、藕臂,一一烙下殷切的印記。
那些話小樓己交代了不下十幾二十次,雖然她極力將內容復雜成各式各樣的假設,但只要用四個字就可以清楚說明——嚴禁胡來。胡來的對象當然是女人嘍。
"別漫不經心,我是很認真的,如果你移情別戀,我一定不肯輕饒。"小樓啃住他一塊胸肌,害他痛得大叫。
"不要盡是防我,那你呢!"托起她的下巴,兩額相抵,舌尖甜向她的唇,嚴防她再施利齒。"林維淳再一、兩天就回來了,外頭又多的是豺狼虎豹,我該用什麼法子守住你?"
"簡單,我早想好了。"小樓從枕下模出一個小布包,里頭塞滿了一般大小的黃色細絲帶。"你帶著這個,到達昆侖山後,每隔半里路就系一條,這樣我很快就可以找到你了。"
華仲陽瞅著手中的絲帶,忍不住莞爾。"娘不會同意你到昆侖山找我,而且你怎麼避過烈天問那老奸的一雙賊眼!"
「山人自有妙計,你只要按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小樓似乎成竹在胸,柔媚地在他額間吻了下,即下床梳理妝扮,並為華仲陽整肅儀容。
一切準備妥當,已過了辰時。小天妻倆難分難相偕來到大廳上。
"千里搭長棚,終需一別。"華家雋走過來拍拍小樓的頭,要她別太難過。
「對呀,人走不能復返,你就節哀順變吧。"華家鈺覺得身為姑媽,至少該說一、兩句場面話。
"娘,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林維絹一見到她娘嘴皮子晃動,就嚇得心驚肉跳,果然又沒好話。
"怎麼這樣說娘呢?沒規矩。"她的話哪里不對了!
「哎!好啦,我帶你去逛市集。"有這種娘,可不可以引用"沒家教"這句經典之語?維絹搖搖頭,除了嘆氣之外,還是只能嘆氣。
"可是我還沒送仲兒上路,"華家鈺搶著朝華仲陽道。"家花沒有野花香,如果真忍不住想偷吃,也要記得擦完嘴巴再回來。"
"娘!"維絹頭快冒煙了。
"來了來了,你叫魂啊?"
幸好烈天問遣來接華仲陽的人已經到達,才沒讓華家鈺蹂躪大伙的耳朵。
"一路保重。"小樓拉著華仲陽的手,未語已然淚千行。"如果烈師父膽敢欺負你,就寫信告訴我,我幫你去跟他火並。"
"老天,你就少說兩句吧。"狄永珂算是敗給小樓了。"快送仲兒上馬車,別耽誤了時辰,惹烈師父不開心。"
"等我回來。"華仲陽給小樓一個結實的擁別。"或者,快來找我。"
兩人相視一笑,眼波中傳達著外人無法得知的小秘密。
烈天問安排了一個超級盛大又隆重無比的送行隊伍。共六輛大馬車,上頭吃的、喝的、用的,應有盡有,且全是價值昂貴的高檔貨。
最令華仲陽震驚的是,他還帶有一大群數都數不清的侍妾、丫鬟,個個貌美如花、豐姿綽約。沿路坐在顛躓的馬車上,他尚能飲酒作樂,和侍妾們談笑風生、狎戲調情。前朝傾城敗國的昏君,大約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