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兇狠地將她拎起,眼對眼鼻對鼻地瞠視著。「不要惹我,把我惹火了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我現在的日子好過嗎?充其量我不過是你洩欲的工具,在你眼里,我仍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妓女,只是出賣靈肉的場合不同而已。」抹去婆娑的淚水,她堅強地挺直背脊,要求自己絕對不露出乞憐的神情。
鏗鏘的語調,一字一句刺進豫顥天急劇起伏的胸臆。
兩人近在咫尺,卻像隔著千重山萬重水。
「你是我的女人,我有權知道一切。」顫抖的手,想為她拭去耳鬢的淚珠,她立即別過臉去。
「是不是得等我化成灰燼以後,才能獲得解月兌!」盼盼無語地坐起身子,一件件卸除身上所有的衣物,直到完全光果為止。「這就是我的一切,爛命一條。」
豫顥天先是一陣急怒攻心,轉眼見到地上的軟冑甲,旋即釋懷。她不是去私會情郎,一個懷著異心的女人,不可能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通風如臨大敵。但,她究竟到保俶塔寺做什麼呢?「你很懂得激怒我,這樣做對你沒好處。」
「人生艱難唯一死,我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盼盼鑽進被子里猶不知死活的問︰「你還要繼續打我嗎?否則我要睡覺了。」
望著她翻身朝里,出的一小塊光滑背脊,豫顥天不禁濃眉愁結。
這小女人脾性之剛烈,和他幾乎不相上下,會是上蒼刻意派來懲罰他,只因他曾經寡情冷落辜負了另一名女子?
他于床畔佇足良久,冷鷙的外表下實則思緒如濤。為何失控?猛兀的烈燄因何而來?是妒火?為一個買來的青樓女子?果真如此他一定是中邪了。
※※※
祭祖的節日,紫宸堡從今早就熱鬧滾滾,四面八方的長老齊聚後山祠堂,一陣混亂中,終于把豫家的列祖列宗全部祭拜完畢。
豫顥天半途離席,九叔公他們原是大為光火的,後來听說是因為急著去尋找不知何故失蹤的盼盼,大夥也就不再苛責,還幫著他一起找人。
「顥天這孩子也真是的,人找回來也不通知一聲,害咱們像無頭蒼蠅一樣,累得兩條腿快斷掉。」嬸娘一歪向太師椅,把原已坐在上頭的五叔擠到邊邊罰站。
「就是嘛,一回來就躲在房里大半天不肯出來,搞什麼東西?」豫子錫挺巴望盼盼能出來唱個小曲,她甜柔的嗓音可是天下一絕。
「搞什麼東西還要問,你沒年輕過嗎?蠢蛋!」
「不對,顥天不可能把咱們大家丟在這里,自己風流快活去,這不像是他的個性,比較有可能的是……」
「在房里把盼盼臭罵一頓?」大妗此揣測之辭一出,眾人立即一驚。
「不會吧?以顥天的脾氣說不定就把她……」
「趕出紫宸堡?」豫子楊不言則已,一開囗就非常具爆炸性,惹得全部的人莫名其妙地惶恐起來。
「與其在這里胡亂猜測,不如過去瞧個究竟。」五叔的提議馬上獲得全體同意。
※※※
絕大的一輪紅日高掛天際,曬得人頭昏腦脹,汗流浹背。離別樓外出奇地平靜,連服侍盼盼的小江兒等丫鬟全都不見蹤影。
九叔公與豫子揚一干老人站在小樓外,細聲商量著是要施展輕功飛上樓,還是拾階而上比較保險?
「用走的好了,大夫說我必須多活動活動筋骨,有益健康。」嬸娘道。
「得了,我看是你武藝荒廢,功力大不如前,飛不動了吧?」豫子錫促狹道。
「你敢嘲笑我?活得不耐煩了你。」嬸娘提起裙襬大步一跨沖了上來,豫子錫嚇得閃入大門,不料和甫走到門檻邊的豫顥天撞個正著。
「你總算出來了。」嬸娘忘了要找豫子錫算帳,先急著抓住豫顥天問︰「怎麼樣?你沒打算把盼盼趕出去吧?」
豫顥天微愕地瞟向眾人。「你們巴巴的趕來就是要我把她趕走?」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們是……」豫子揚自認囗拙,忙推了下五叔。「你比較會說話,你來跟他說。」
「我?我一向剛毅木訥,你又不是不曉得。」
「到底什麼事?」
「小事一樁。」大妗最受不了一個大男人吞吞吐吐沒擔當的孬樣。「我們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處置盼盼?」
「她私自離開紫宸堡,又不肯交代所為何事,當然不能輕饒。」看他臉上狂風暴雨雷電交加,就知道盼盼惹得他有多生氣。
「听小江兒說,盼盼也只不過是到廟里燒香而已,這有什麼過錯呢?」
「就是嘛,說不定她是在屋子里待得悶了,出去透透氣,犯不著發這麼大火。」豫子錫道。「盼盼又不是小孩子,出去玩玩回來就好了,以前你還不是一天到晚在外頭撒野、捅樓子,我們也沒說你一句。我看盼盼這孩子挺好的。」
「就是嘛,至少比你乖多了。」
這群食古不化的老人,今兒是不是吃錯藥了?
「當初是誰極力反對盼盼住進紫宸堡的?怎麼她做錯了事,你們也不問原委,就一個勁的幫她說情,難道她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豫顥天本已是十分惱火,這會兒更讓他們搞得心情大壞。
「嘿,別亂冤枉老人行不行?我們之所以幫她求情是擔心你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怕又要熬六年。這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敢說她不是個好女孩?」豫子錫說得理直氣壯,好像他真的從沒得過盼盼的「好處」。
豫顥天語塞了。盼盼好不好,他當然最清楚不過,但這些長老們的改變也未免太快了點。從盼盼住進來以後,他們三天兩頭就假借各種理由,在紫宸堡賴著不走,白吃白喝還白听曲,現在連他的私人感情都管上了。
「她的事我會慎重考慮,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抱歉,我們已打算在紫宸堡住下了.直到你找個妻子幫咱們豫家生出一男半女為止。」九叔公一族之尊,下達最後通牒。
「好啊,我舉雙手贊成。」二伯母可樂了。「老伴,你現在馬上通知城里所有的媒婆,咱們來個公開招親。」
「何必公開招什麼親?朱妍不就是現成的最佳人選?」大伯母和大妗靶情一向好,她是最希望豫顥天能親上加親的人。
「慢著。」豫顥天給逼急了,強擠出的笑靨,一下變得陰陰慘慘。「我已經有了盼盼。」
「橫豎你又不娶她,她又老愛惹你生氣,干脆把她攆出去,咱們再替你找一個名媛淑女,或直接把朱妍娶進門如何?」嬸娘自認這招激將法,當可收到意料中的效果。
豫顥天卻突然態度一轉,道︰「也好,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很正常的,一切就有勞諸位叔叔伯伯費心了。」袍袖輕輝,走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嬸娘有些兒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意思很簡單,他不吃你這套。」
※※※
仲夏的晚風掠過林梢,穿過庭園,側然能夠分辨是從湖面來的,有星子殞落、魚兒翻騰的氣息。
盼盼窩在被子里,睡得很不安穩,她一向習慣朝陽陪著入夢,子夜星辰是她的提神丸,而脹痛的臉頰更令她承受不住,每每于寤寢中疼得醒過來。
半睡半醒之間,感覺紅瘀的臉傳來一陣溫熱,非常暢快舒服,好像有人在幫她洗臉,極其輕柔,如同細致地呵護著初生的嬰兒。
淺淺的鼻息由上而下,拂向她舒展的面容,接著是潤澤的唇……有人在吻她!
盼盼花容失色地驚醒,但叫不出聲,因她的囗含在另一個人的口里,舌與舌糾葛得難分難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