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顥天性格狂放野蕩不羈,易仲魁則鉅細靡遺,處處謹慎,兩個互補的人,在公務上幾乎沒發生過沖突,但一轉進私人領堿就常常扞挌不入。
易仲魁一听說豫顥天破天荒要光臨醉顏樓,已是驚訝得嘖嘖稱奇,後又得知他不惜撒下大把銀子,買得一個清倌,才相信他不是鬧著玩的。多少年來,他自外于聲色場所,而今竟然會大發豪舉,跑到煙花柳巷尋歡作樂?難不成是他轉性了?
但,憑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到那種地方去?不過他願意去,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到底是個大男人嘛,禁欲禁了六年,不只外邊的人,連他都快要以為他是否不正常了。
只是這件「好事」讓他們漕幫上下興奮不到幾天,如今居然無疾而終了,最令人擔憂的是他那一派無所謂的態度。拜托,他究竟還是不是男人哪?
「你別淨忙著喝茶,我在跟你說話吶。」
豫顥天擱下瓷碗,懶懶地問︰「她為什麼要搞鬼?一個小小的醉顏樓膽敢和咱們整個漕幫作對?」
問題不是出在艷娘,是那個叫風盼盼的清倌。
易仲魁如夢初醒地怒道︰「該死的婆娘,我現在就派人去把她捉回來。」
豫顥天揮揮手,要他稍安勿躁。「算了,由她去吧,我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
「誰?」易仲魁臉現喜色,只要他這主子肯要女人就是好事。
「風盼盼的妹妹風可人。」提到那位花容月貌的佳人,他不禁喜上眉梢。
「怎麼可能?風盼盼自幼即因無父無母被艷娘收養,怎會平白無故冒出一個妹妹來?」
「你確定她沒有手足?」那麼她莫非就是……
「根據我的了解,是沒有。」
「如此說來,她就是……對,她一定是。」假使他的友人沒有誑他,那風可人十成十就是風盼盼,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長得和憶容這般神似了。
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只費了一點點工夫。豫顥天得意地縱聲大笑。
「幫主你……」急死人了,怎麼回事也不解釋一下。「難不成你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就是她?」
「完全正確。走,咱們現在就去見她。」他二人才起身,負責侍候盼盼的婢女已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啟稟幫主。」
「放肆!這是你能進來的地方嗎?出去!」易仲魁對手底下人的管理是十分嚴格的。
「可……可是……她,她不見了。」婢女經他一吼,嚇得連句話都說不完整。
「誰不見了?說清楚。」易仲魁尚未問出端倪呢,豫顥天已然奪門而出。
用不著問,婢女指的肯定是風可人,不,是風盼盼。
※※※
好喘!盼盼在湖里游了近半個時辰,總算讓她模著岸邊的水草,得以將身子提上來,大口大囗地吸著氣。
驀地,空中落下花瓣片片,猶如雪絮亂飛。又沒有風,花瓣怎會自己飄落呢?
她以衣袖一拂,鳳仙?不是此處的花種呀。盼盼拈起無端的落花,有點訝然,緩緩抬起螓首,和立于水畔的他迎個正著,心中陡地一凜。
「把你的手給我。」他語調低沉,像在對下屬布達命令。
「不要。」回去自投羅網嗎?她冷哼一聲,迅即將身子重新沒入水中,游往他處,覓地逃生。
不知過了多久,她筋疲力竭地攀至另一岸邊,心想該不會又倒楣地遇上豫顥天,怎料頭才冒出水面,兩眼已瞟見他盈盈的笑臉。
陰魂不散的惡鬼!
再游,不相信他有通天的本事,能精準算出她幾時會上岸,從哪邊上岸?
晨熹微明,天快要亮了,再不趕快離開這兒,即使不被淹死,早晚還是會讓艷姨娘的打手們找著。她縴弱的黑影拚著最後丁點的力氣,掙扎著撲近淺灘。所幸一旁有棵樹,她無暇思索,倉卒抱住樹干,狠狠地、狠狠地喘一口氣。待穩定心神時,駭然驚覺那不是樹干,是一只,不,是一雙,一雙男人的腳。
盼盼但覺眼前一黑,連喊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怔怔地望著這苦苦相逼,無論如何不肯放過她的男人。
「到那邊再找找看,」是醉顏樓的保鏢阿輝。「就算把整個杭州城的地給掀過來,也要找到風盼盼這個賤人。」
盼盼循著聲音望去,那群奉命出來搜尋她的人少說也有二十來個之多,看來她今日是插翅也難逃了。
「喂,你……還願意救我嗎?」柿子挑軟的吃。跟他回去,起碼不必挨艷姨娘一頓狠刮,而且重新逃亡的機會也大一些。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他遞出右手等候著。
名花落紅塵,她尚有什麼選擇的余地?盼盼幽幽一嘆,頹然地伸出濕淋淋的藕臂,他卻突然把手縮回去。
「這麼勉強?那就算了。」那廝竟然丟下她不管了?
「喂,你不可以走。」老天,她連站都站不穩。「見死不救,算什麼英雄好漢?」
「什麼是你眼里的英雄好漢?一擲千金猶面不改色的冤大頭?還是對你垂涎欲滴的火山孝子?」他口氣中莫名地有股難掩的妒意。
「那是我的職業本能,你有什麼資格譴責我?」她是個妓女耶,妓女不喜歡花大錢的爺,難道要喜歡兩袖清風的酸秀才?
「我——」他是怎麼了,為一個買來的女人光火,真是有失尊嚴。「過往的事我不追究,但從今爾後,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必須完全接受我的掌控。」
「為什麼?」他只買下她的初夜,何來如此大的權限?
「艷娘沒告訴你?我買下的不只你的初夜,還有你的一生,從今以後你的喜怒哀樂全歸我所有。」
「為……」她心里邊有千千百百個疑問,但問與不問都已經不重要了。她這條小命自今兒起是生是死,全憑他高興。
然,往好的想,單純服侍他一人,總比成天生張熟魏,送往迎來要自在多了。
盼盼荏弱的身軀因涼風遽掠而微顫。豫顥天倒也非鐵石心腸,馬上展臂相扶持。
「我這條賤命值多少?」她哀慼地問,腦子垂軟枕在他胸前,抬首正好承仰他的鼻息。
「五十萬兩。」環摟著她的柔若無骨的身子,豫顥天不克自持的一陣燥熱。
「糟糕,你被艷姨娘坑了。」累得四肢無力了,一談到錢,她立刻神采煥發,都該怪艷娘自小將她們養成的壞習慣。「可惜我們相識太晚,否則讓我去幫你殺價,保證六折成交,咱們二一添作五,一人分十五萬兩。」
「賺你自己賣身的錢?」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見錢眼開,貪得無饜的女人了。豫顥天對她的鄙視不免加深五分。
盼盼了無愧色地點點頭。「你剛才不也嘲笑過我?沒錯,我就是一個這樣低俗的女人,後悔吧?」
「企圖用激將法,讓我放你走?」他猝不及防的將盼盼扛上肩頭。「我要的東西從不曾失手過。」
「我又不是東西。」她手腳齊發,拳如雨落,仍掙不月兌他的箝制。
「你當然不是東西,你甚至不是個好女人。」豫顥天不費吹灰之力地扛著她昂首闊步,過西寧橋,達四聖觀,一路往放生碑後山御風而行。
「既瞧我不起,何必要我?」適才在湖里嗆了過多的水,此時胃部壓在他的肩胛上,痛苦得好想嘔吐。
「這是一個妓女該問的話嗎?」到了一座門口立著兩頭石獅的宅院門囗。他終于緩下腳步,並將她放下。
盼盼左手腕遭他牢牢箝制住,敵不過他的孔武有力,任他牽入豪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