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古首先發難。「大膽狂徒,竟敢勾結逆賊。」
「我沒有啊!」看到亮晃晃的刀,多儂格格心生畏懼地慌忙移向闕無痕腳邊。
闕無痕面上雖然波瀾不生,但心里卻已做好準備,只要飛揚古敢經舉妄動,他將不惜冒著自毀前程的危險,出手搭救,即使因而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剛剛明明說認得索額圖。」
「索將軍是南軍的統帥,這兒的士兵盡避沒見過他的人,也听過他的名,你敢說你不認識他?」多儂格格貴為皇親國威,大場面見多了,刀劍她還畏懼幾分,大呼小叫她可不怕,馬上有條有理地把他頂回去。
「我……」對喔,如果認得索額圖就該死,那康熙皇帝豈不是也要回去見列祖列宗了?
胡涂!
飛揚古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子。最近是怎麼稿的,老是說錯話,做錯事。他汗顏且尷尬地瞟向康熙,請示他降罪。
「你先下去休息吧,這些天累壞了。」康熙明白他是護主心切,並不怪罪于他。回頭詢問闕無痕︰「他是你摩下士兵?」
闕無痕尚未回答,多儂格格即猛擠眉弄眼,要他承認。
真是強人所難吶!萬一讓人揭穿他營中藏著一名女子,後果將不堪設想。但︰無計可施了,只得硬著頭皮道︰「是的。」
「好極,從今兒起,朕就到你那兒搭伙。闕很多听旨,朕對你為一品御廚,你只準燒菜給朕和朕的闕愛將吃。」
啥?
多儂格格沒有撒謊,她的確燒得一手好菜,康熙皇對她贊不絕口,每吃一餐就給她一份厚禮,不到半個月,賞賜的物品竟已多到沒地方放,必須另行給她一個營帳才夠用。簡直羨煞所有的人。
現在她不但有兩名侍從,還有十數名助手,走起路來都有風了。
然而縱使如此,她卻一點也不開心,因為闕無痕告訴她,她愈受寵,離死期就愈近。
「你不要生氣嘛,我也不願意這樣子呀!」她可憐兮兮地經扯他的衣袖,樞樞他的掌心,像個做錯事,等待受罰的小孩。「要不是女乃女乃一把火將小木屋給燒了,又硬逼著我和咚親王的兒子訂婚,我也不需千里尋夫,找到這兒來。又誤打誤撞,遇上告老還鄉的御廚,為了貪一時口月復之欲,跟他學了三個月的廚藝,結果就……其實有一大半原因,我也是為了你,人家說要捉住丈夫的心,就得先捉住他的胃,所以我才不辭辛苦……誰知道會變成這樣。」總之,一切純屬意外,請君見諒!
「欺君之罪,乃唯一死刑,你知不知道?」如果可以,闕無痕會毫不遲疑地打她二十大板,以做效尤。
難道她不了解一個女孩兒混跡在滿是男人的軍營中,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嗎?
「不會啦,」她天真地說。「你忘了,我是皇上的外甥女,要是他不肯賣我面子,還有我女乃女乃,她可是皇上的姑姑耶!況且,再不濟也還有你,他們跟我說,你現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耶。」說著還用手肘戲謹地經觸他的臂。
「莊重點。」叫旁人看了怎麼得了。
「你還生我的氣啊?」多儂格格咬著下唇,兩手無措地繼扭著。「那你懲罰我好了,即使用刑,也比不理我要好一些。」
嗯哼,學會耍心機啦?明知他絕舍不得打她,才故意做這種「合理」的要求。
「我要你即刻離開軍營,回惠州等我的消息。」
「為什麼?皇上已經下令班師回朝,我跟你們一起走就好了。」
「笨蛋!」這時候還裝傻?「回到北京你真準備到皇宮當一輩子御廚嗎?」
對喔,屆時恐怕就不容易月兌身了。
「可是,我這樣不聲不響地逃走,會不會變成欽命要犯?」
「怕什麼?」闕無痕覺得她裝瘋賣傻的本事愈來愈高明了,要不就是腦袋瓜子愈變愈鈍了。「等離開營地以後,你只要馬上換回女裝,就算皇上下了海捕公文,也逮不到一個叫「闕很多」的大蠢驢。」
「喔。」近半年不見,他左一聲笨、七一聲蠢,既不慰撫,也不輕憐,往日的深厚情感,似乎已不復再見。虧她還做了那麼多美味佳肴侍候他。唉!千里迢迢所為何來?
多儂格格心灰意懶地悌向他,長途跋涉征戰沙場,一路風夜匪懈,已使得闕無痕僅僅二十二歲的面容樵粹不堪,再加上他不知何時冒出來又長又亂的絡腮胡,令他整個人顯得陰郁而蕭索。
好叫人心疼呵!她好想撲進他懷里,用她的溫柔撫慰他一切的滄桑,但闕無痕冷酷的神情讓她卻步了。
「那我……走嘍?」她故意把步子拖慢,令他有機會可以挽留她。起碼也該說兩句體己的話吧?
「唔。」闕無痕堅持不動如山,只舉起一只手,非常沒誠意地和她揮別。
「你,真放心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去,這一十八百里路,得走將近一年,你不怕我會遭到什麼不測?」
「你既然能來,自然有本事可以平安歸去。我相信你。」
「不要啦,我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而且反應遲鈍,怎麼值得相信?」為了改變他的心意,她不惜嚴重破壞自己的形象。
「你虛謙了,比起慧黠聰穎,誰及得上你多儂格格。走吧,不要企圖動搖我的決心。」他不看她,害怕窮凶極惡的思念會摧毀他費盡心力堅守的意志。
「鐵石心腸也不過如此。好,我一離開軍營,就把自己打扮停花枝招展,最好讓土匪將我捉回去當壓寨夫人,看你到哪里去討一個像我這麼善解人意、溫柔體貼、貌美如花,又冰雪聰明的漂亮小可愛當妻子。」
厲害,吹牛完全不必打草稿,並且一氣呵成,也不會閃到舌頭。
闕無痕望著她,又好氣又好笑。沒錯,她的確愚鈍過人,才會連他用心良苦都不明白。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狠下心腸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偏不。」多儂格格大步走到門口,把一干侍衛統統趕到帳棚外。「我想到一個更好的方法,」她假意停頓一下,偷瞄看看闕無痕的反應,沒反應?哼,那是意味著「但說無妨嘍」?先假設是這樣好了。「我暫時先窩在軍中,咱們也有個照應,等快回到京城的時候︰我再找個機會,讓自己自動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
「不行,回到京城,要想逃月兌的機會使微乎其微。太冒險了!」
「我冒險還是你冒險?」多儂格格生就一副倔脾氣,人家愈不準做的她愈喜歡蒙著頭蠻干。「橫豎都是生死難卜,我還不如留在這兒,至少可以天天看到你。」
「你氣死我了!」他一躍而起,粗魯地抓著她的肩脾,怒視……這張俏麗的嫣容呵!陪他度過多少個無眠的夜,如果不是有她這份寄托,他是不可能熬過許許多多非人的艱苦歲月。
漸漸地……多儂格格在他的眼底與久違的溫柔重逢,她明白她贏了,不,應該說他們綢繆逾恆的情愛贏了。
「熊和你朝夕相守十個月,即使不幸皇上賜我一死,我也死而無憾。」她把小臉爽貼著他的胸坎,一片片粉碎他偽裝的堅強。
「住口!」他頹然推開她,轉身面向帳外一望無際的草原。「听著,從今兒起,你搬進來和我一起食宿」
「好啊好啊!」多儂格格芳心大喜,以為從此便可近水樓台,隨心所欲。
「別想岔了。」闕無痕狠狠地掃向她。「要你搬進來,是提防你糊里胡涂被識穿真相,休想我會特別通融或關照你;以後,你必須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沒事不準賴在帳棚里,尤其不準做出不當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