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多儂格格一睜開酸澀的眼楮只覺口干舌燥,渴得像一輩子都沒喝過水似的,整個人干涸得幾乎可以噴出火。
那迷離恍憾的炙痛不是來自,而是從心靈的深處汨汨滲出,逐漸侵蝕她的四肢百骸。
多儂格格疲倦極了,因為在昏睡中,她總是件著同樣的事,夢見自己走在一條崎嶇的小路上,拚命地想追逐一個人︰他一下出現,一下又消失無蹤,地老天荒,她永遠追不上他。
半夢半醒,她掙扎得好痛苦。「水,請給我……一杯水。」
「格格,你醒了?」如煙趴在床沿邊,手里端著一大杯水正準備喂她喝下時,如姬適巧也趕了回來「謝天謝地,你終于醒過來了。」如姬原本打算將多老夫人的陰謀立即告訴多儂格格,但見她臉色蒼白,虛弱非常,恐怕經不起刺激,只得暫時按下,等地復原以後再說。
「我沒死?」多儂格格用游絲般的語調間。
「當然沒有,您大富大買,注定要長命百歲的。」如姬感念于多儂格格的再造之恩,是以對她特別的盡心盡力。接過如煙手上的瓷杯,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一大口,重新將她輕巧地放回枕上,仍目不轉楮地盯著她。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語畢,兩行清源無聲地滑落枕畔。
如姬和如煙見狀不禁相顧愕然。她跟闕無痕之間到底怎麼了,據小蝶描述當天的情形,似乎並不是大糟糕,怎會……想到闕無痕,如姬心中不免一凜,多老夫人派人預謀殺他的事,必須盡快知會他,讓他提早有個準備。
「快別這麼說,即使你和闕大哥有天大的誤會,總能解釋清楚,一旦死了,就啥也無法挽救。」
「是啊,格格您究竟和闕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如煙。」如姬忙以眼色示意她,現在還不是追問這種敏感話題的時候。「你先去吩咐廚房熬一碗燕窩粥,再到前廳告知老夫人格格已經醒來了。」
「喔。」如煙起身不解地問︰「老夫人那兒,如剛剛不是去過了?」
「呃……剛才老夫人正和周隊長在談事情,我不敢打擾,所以又跑了回來。」
她想有些事還是等私下再跟如煙解釋好了。
待如煙走後,如姬馬上懇求多儂格格。「可否準許我出外辦點事情?」
多儂格格移動半張的星胖,詫異地望著她。「出去辦什麼事?」
「呃……一件不是很重要的私事。」如姬低垂著頭,不敢看多儂格格的眼。
多儂格格淡然一笑,她盡避病得厲害,可心里並不胡涂。「你想去找他?」
「我,是的。」橫豎瞞不了她,干脆直話直說,只須略過其中的一部分即可,「我想找闕大哥,請他幫我悄封信回安西老家。」
「那麼重要,一定得在這節骨眼送去?」
「是的,十萬火急。」她怕去晚了,闕無痕恐已遭不測。
「好吧,記得早去早回。還有,不必告訴闕無痕我病了的事,從今以後我跟他再無任何牽扯。」
「為……為什麼?」
「你別問,去吧,順便替我把小蝶叫進來。」這丫頭跑哪兒去了,大半夭不見人影。
「小蝶她現在沒法來侍候您耶,她……被老夫人找了去。」
「有特別的理由嗎?」怎麼她一生病大家突然都不肯理她,競相躲得遠遠的。
「因為……老夫人她……也不大舒服,所以……」一時半刻如姬委實編不出個好藉口。
「女乃女乃身邊十幾個丫鬢,干麼跟我搶小蝶。我不管,你去把她找來!」大概太過激動,一句話才說完,便咳得驚天動地。
「我……好吧,我去明看看,如果……」
「如果怎樣?」不對勁,如姬從不是個拖拖拉拉的人,小蝶也絕不可能坐視她病重不理,改而去服侍她女乃女乃,且女乃女乃明知小蝶是她的貼身丫鬢,怎會往這時候把她遣走?一切情形全透著蹊蹺,她雖病得虛軟無力,卻亦能察覺一二。
「如果……老夫人允許的話。」
「她為什麼不允許?」多儂格格吃力地睜著大眼,直勾勾地瞪向如姬。
「不是……我是指」
「過來,坐下。」她非得仔細間個清楚不可。
「你……你不是要找小蝶嗎?我」
「我說些。」一下動氣,又咳得滿面通紅,整個人側身伏在被褥上,喘促地抖動雙肩。
「好好,我坐,你別生氣。」如姬慌忙將她扳回忱上,一手還不停幫她撫著胸口順氣。
折騰好一會兒,她才依稀嬌喘地問︰「告訴我,你究竟找闕無痕什麼事?小蝶又到底去了哪兒?」
「這……」如姬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敢有半句虛言,我就……就重責如煙一百杖。」如姬最在乎的是她妹妹,因此拿如煙當箭靶,比直接威脅她還有效。
「是。小蝶她因為被老夫人責罰,到現在猶重傷未愈,至于我」
「女乃女乃為何打她?」
「因為老夫人想知道格格到底受了什麼刺激,是不是和闕大哥有關……」這件事多老夫人本不欲多儂格格知曉,但她硬是追問,如姬也只好從實招供了。
「那,小蝶怎麼說?」唉!這句話根本白問,小蝶當然不肯吐露實情,否則也不會被打成重傷了。
多儂格格一思及至此,竟痛苦地發出一聲哀嚎。
「是我,是我害了她,我……要去看她。」說著便掙扎地爬下床,只是眼前一陣夭旋地轉,一個重心不穩,又跌回床榻。
「格格,你病成這樣怎有辦法去看她呢?」如姬手忙腳亂地將她扶回原位,把被子蓋好。
「那你,你幫我去照顧她,好不好?」
「放心,我已經央請一名丫髻過去幫忙。」事實上十蝶已無大礙,只是尚得調養一些時候。
「不,旁人我不放心,我要你親自去照料她。」多儂格格一鋤起來,怎麼也勸不听。
「可是我……我沒時間吶,請格格見諒,如姬一定要盡快找到闕大哥。」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因為……我無意中听到,有人企圖殺害他。」在這重要的節骨眼上,她還是決定瞞住實情,以免大刺激多儂格格。
「誰?」她睜著惶惑的眼,不解地悌向如姬。
「是一名江湖人物。」
「我認識?」
「唔。那個人心腸狠毒,無惡不作,如果不趕快通知闕大哥,讓他有個準備,我怕他會橫遭不測。」
「是嗎?他才剛下山,馬上就有仇家找上門,而且好巧不巧讓你這足不出戶的侯門一級丫鬢給探知陰謀,真是不容易。」多儂格格若有所思地盯著她良久,忽道.「你一定很愛闕無痕。」
「當然。」如姬的聲音清脆得像鈴錯,那其中沒有拖泥帶水的忸怩造作,只有純淨似水的柔情。「誰不愛闕大哥呢?」
「你真坦白得可愛,如姬。」多儂格格很為它的純情所感動。
「我只是實話實說。」如姬慨然道。「不僅是我,如煙也是,連李大哥都愛他。」
「可能嗎?太叫人難以置佶了。」多儂格格以為李坤陽只愛錢哩。
「我沒騙你。」如姬一臉認真的表情。「不然他干麼一天到晚纏著闕大哥?李大哥愛他,但不是我們那種愛,他對闕大哥是近乎崇拜的盲目追隨。李大哥的確唯利是圖,沒辦法,他窮怕了。但是有錢又如何?要是能既富有,又像闕大哥那樣瀟灑自在,那不是一個窮小子夢寐以求的嗎?闕大哥是一面特殊的鏡子,在他面前,可以很經易地將憂煩、局促、惱人的俗事統統拋開。你知道此種感覺對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有多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