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一凜,手中的鐵釘倏地滑落草地里。
「干……干嘛?」不專心運功,害人家嚇一跳。冰心作賊心虛,匆匆閃到一邊,準備苗頭不對時立即拔腿就蹌。
「你的水袋里還有水嗎?」他渴得好厲害,嘴唇都干裂了。
「有啊,怎樣?」冰心下意識地抱緊水袋,這可是好心的老爺爺送她的。
「如果你願意把剩下的水送給我,我就不計較你偷襲之罪。」沃昶虎目圓瞪,直勾勾的望著她。
「你偷襲我們教主?」仇雁申火大的跳了起來,沖到冰心身側,果見沃昶背部橫七豎八被劃得十分狼狽。
「才沒有,我只是……在幫他……抓癢。」強詞奪理她最會了,功力之深厚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呢。
「拿來。」仇雁申長劍揮至。「不要讓我動武。」
冰心牙關緊咬,躊躇良久才問︰「不喝水會怎樣,他不是很忙?」
「我陰陽兩氣交煎,若不適時澆熄心火,很容易就會走火入魔的。」
兩人對說之時,沃昶果然大汗急急涌出,渾身灼熱難當。就一般情形應該不至于如此,但吉石上人體內似乎有一團真氣在跟他的內力相抗衡,讓他備覺艱辛。
那不正合我意?
冰心一喜,乘仇雁申沒注意,伸手扯開水袋木塞,仰頭將袋里的水喝得一干二淨。
「你……」仇雁申大怒,喝道︰「好個心如蛇蠍的女子。」
「比起你們教主還差得遠呢。」冰心只知道走火入魔會很慘,可不清楚到底有多慘。
大不了生場病吧,憑北冥教的財力,什麼樣高明的大夫請不到?安吶!
「雁申,毋需多言,快拿著水袋到溪邊取水。」沃昶像剛被人自水里撈起一樣,濕淋淋的虛弱無比。
「遵命。」這回他不再客氣了,一把搶過水袋便往山下飛奔。
「喂,強盜嗎?」冰心大呼小叫,奈何人已走遠,只得算了。
仇雁申走了更好,省得在這兒礙手礙腳,破壞她報仇雪恨的良機。
「老伯伯,你還好吧?」打擊主要敵人之前,先要弄清楚「閑雜人等」會不會出面干涉,這是求生法門第二條。
吉石上人精神委靡,連回答的力氣也無。
「你很嚴重嗎?」要命的時刻,她竟然興起婦人之仁。
吉石上人還是抿嘴不語。
運功療傷中途不能微有頓挫。沃昶方才的舉動已是險象環生,吉石上人當然更不敢妄言。
可惜冰心是武學的門外漢,啥也不懂,蹲在草地上,喳呼地猛問個不停。
「要不要我幫什麼忙,你說話呀?」繞到沃昶旁,又傻呼呼的問︰「你真的有辦法救他?做人吶凡事不可太過勉強,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怎地你的臉蒼白如紙?喂,我可沒再暗算你,你別故意裝死嚇我。」
「水,給我水。」沃昶剛調順的氣息又復逆轉,雙氣相激,胸口狂脹欲裂。
冰心張目四望,見丈許外有叢茂密的盧樹,不禁大喜。這種樹的樹枝會有豐沛的水分,只需將樹枝砍斷,汁液便會順著傾下的部分淘淘流出。數年前,她被一族土匪追到畏白山一處險崖,就是靠這種樹汁熬了七天七夜。
「咱們打個商量,我給你水喝,但是你得放過我,並給我一筆‘跑路費’。」
沃昶抿著薄唇,堅決地搖頭。他睥睨地橫向她。「想乘人之危,跟我談條件?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仇雁申輕功了得,這時都無法取回飲水,憑她能上哪兒去找。沒有籌碼就沒資格談條件。
「不要我救我就偏要救。」冰心禁不起激,越激她,她便越卯起來唱反調。「等你欠了我‘大大’的人情之後,看你還好不好意思恩將仇報。」
她走近吉石上人,冷不防地抽出他的佩劍,令他陡然一驚,險些岔了氣。
「不是要殺你啦,窮緊張。」冰心提著劍,砍下十幾根盧樹枝,一根一根對準沃昶的嘴巴,讓甜淡甜淡的汁液緩緩滴入他口中。
「你?」沃昶微愕,旋即綻出激賞的笑容。
「不客氣。」人家又沒道謝,她卻非要表功,讓沃昶不記得她的恩情都不行。
飽了沃昶,她還多事的連吉石上人也一並「救濟」。「把嘴張開。」
「你那……有沒有毒?」吉石上人不肯輕易相信人的。
「有沒有毒,你喝了不就知道。」冰心氣他以小人之心度「美人」之月復,潦草了兩、三根就不理他了。
「喂,小泵娘,再給我一點吧。」吉石上人作夢也沒想到這種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樹木,竟然能產生如此甘美可口的汁液。
「要喝自己去砍。」心術不正的人不值得同情。不知怎麼搞的,她總是覺得吉石上人的眼神閃爍,不像個正派角色。
「把這些也給他吧。」沃昶調息完畢,虛弱地萎在樹干旁,閉目養神。
「我又不是你的婢女,為什麼要听你的?」樹枝就擺在吉石上人觸手可及之處,自己不會拿。
以她貧乏且有限的武學知識推斷,吉石上人的傷勢應該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他面色紅潤,呼吸均勻,剛剛質問她時,丹田也很夠力,如此健壯的人,不相信連幾根樹枝都拿不動。
倒是沃昶開口問︰「你怎麼了?」
「需調息片刻,方能走動。」
「這樣就沒事了嗎?」冰心黑眸骨碌骨碌地轉,仿佛正在盤算著陰謀詭計。
「是的。」沃昶不疑有詐,老實回答。
「如果現在走動會怎樣?」企圖越來越明顯了。
「會逆血上涌,輕者武功會失,重者一命嗚呼。」
「好極了。」她兩手擊掌,樂得眉開眼笑。「記得不要亂動哦!」
冰心先還有所忌諱,以分解動作的方式,把手試探性地探入他懷中,掏索著荷包的所在。孰料東探西掏,啥子東西也沒找到。心急之下索性兩手齊下,用翻的。
沃昶突然睜開眼楮,定定地凝睇著她。
「麻煩你把眼楮閉起來好不好?這樣盯著我看,我會良心不安的。」不肯?那我自己動手嘍!
一時間找不到布可以蓋住他的頭臉,索性用手搗著,反正另一只手還是可以繼續工作。
「你別眨眼楮,弄得我手心好癢。」稍稍移開手掌,那雙炯炯燦亮的黑眸上立刻虎視耽耽,盯得她渾身不自在,慌亂地跌坐草地。
「我身上沒有銀兩。」他說的是實話,通常銀兩都擺在仇雁申身上,他只負責花錢。
「騙我。」方才一定沒找仔細,說不定……
冰心振作精神,重新仔細地從襟口一路往下模索。沒有銀兩,就算她能逃離這個鬼地方,也照樣活不下去呀。
他貴為教主,擁有偌大一個城堡,和無數的侍女僕人,想必富有得一塌糊涂,借他一點錢花花,應該沒什麼大不了才對。
何況,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它,小氣!
「你還是干脆一點直接告訴我,免得害我。」呵,這是什麼?
她一不小心抓到的硬物,原來是他的……
冰心霎時面紅耳赤,羞得恨不得能找個地洞躲進去。幸虧吉石上人猶閉目假寐,否則不丟臉死了。
「對下起,我……不是故意的。」
沃昶原先蒼白的臉頰騰地脹得通紅,額間又匯聚了豆大的汗珠,神色十分地狼狽。
「你……我……我再去弄水給你喝。」為化解尷尬,她看也不敢看他,忙把面孔別過一旁,胡亂張望。
咦!吉石上人呢?他怎麼不見了?
冰心詫異地轉過身子,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偷偷潛到沃昶背後,嘴邊餃著獰笑,手里握著匕首。
「小心!」
她驚呼聲起,慌亂中持刀刺過去,吉石上人硬生生受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