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由兩名侍女引領到內堂沐浴包衣。流川駿野不喜歡她的妝扮得過分妖艷,尤其慍怒大街上的男子丟魂似的望著她垂涎三尺。
他老爹永遠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出的什麼餿主意,竟然讓她雲逛市集、游神社?
小蠻立在門邊遲疑不肯入內。
她已換上輕薄透明的紗羅,外披水紅罩袍,袒子領子,露出雪白的項肩。隨意扎個馬尾,猶有幾綹游離飄散的發絲散亂額頭。
流川駿野見了她,怒意橫生,伸手蠻橫地將她拉入房內,氣急敗壞地親吻著,凸大的指節扣向她沒有遮蔽的果背,撕扯羅衫。
巨掌在小蠻胴體上放肆游走,如同漸捆漸緊的粗繩,生怕稍微松開,她就將飄然遠去。
小蠻受困地嬌喘,這才發現他喝了酒,濃濃的酒味自桌上的杯盤,也自他的口中直沖她的眼瞼。
他迫不及待,只想征服……
喘息幾乎被排山倒海的情潮淹沒。小蠻心知,今晚又將無可避免地要沉淪,而她竟無一絲懊悔。
她真是無藥可救了,任何良家淑媛都不該有此旅游形骸的行為,今後她將如何做人?
百感交集中,有慨嘆、自欺,令人驚心的義無反顧……總之,這一切完全沒有轉回的余地,她甘心成為他的俘虜,為他歡喜為他憂。
一陣迷離恍惚的炙痛過後,新涌上來的,卻是極度的亢奮,難以自恃……
小蠻極度疲倦,伏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最難初啼,曙色微露。
她倉皇自夢中驚醒,霍地坐起來,始發現流川駿野仍然睡得像個累壞的孩子。
他無疑是英俊挺拔得教人贊賞,鮮活的五官仿如刀裁,每一分每一毫都上乘的功力,天成得炫惑人心。
她一定是被卓爾超凡的外表給吸引了,才會糊里糊涂地越陷越深。
呀!原來她也是個之徒。
小蠻抿緊朱唇,羞愧得無地自容。
如果他只愛她一個人那該多好,他對她,該有一些愛的成分吧?真悲哀,連這小小的抒情都沒有,虧自詡聰明伶俐,慧黠過人,原來比小笨蛋高明不了多少。
想起他除了自己以外,還有成串的紅粉知己,小蠻的心便擰得發疼。
這份感情不會有結局,等他醒來的時候,她又將看到一張薄情寡恩的臉。他連好臉色都不肯賞給她看,遑論愛與不愛。
小蠻自憐地揉揉眼,避免淚珠兒滴落雙頰。
走了吧!散了吧!
在這最美好的一刻離去,她還可以有短暫的甜蜜可以回憶。遲了,便僅余破碎的心承待補綴。
悄悄地拾起衣物遮住了身子,她眷戀地回頭凝睇良久,才轉向離開床榻。
「給我回來!」流川駿野忽然擒住她的手臂,硬將她拉回被窩里。「你又想乘機離開我,到大街上去勾引男人?你作夢!」
小蠻踉蹌跌臥入榻,他立刻欺壓下來,比昨晚更霸道,更野蠻地侵犯她。
良久以來,他總把自己的感情掩飾得很好,雖然他有宮崎彥等人陪他沖鋒陷陣,滿室奴僕供他差遣,但,他內心是孤獨的。
他比任何人更需要慰藉,更渴求被了解,被關心,甚至被愛。
那份空虛的、一直未曾被滿足的心靈,再也禁不起失落與背叛。他需要她,連人帶心一樣也不能少。
小蠻讓他諷刺得忿恨難平,卻空乏無力反擊。這個外表悍勇剛烈的男子,似乎比受傷的猛獸還要脆弱,她不舍得在這時候說出尖刻的詞句加深他的痛楚。
為什麼呢?她本來以為他是超凡卓拔神聖不可侵犯的,為什麼他眸光中蓄滿水霧,唇畔凝著黯然的悲愴?
小蠻下意識地,伸手環在他背,輕撫他厚實的身軀,耳鬢貼著他,與他覺悟廝磨。
呵!這樣的感覺好好。
流川駿野霸住她的身軀,持續昨夜的熱情,渴切擷取他貪戀的迷香。
在他深幽如汪洋的黑眸中所影出的小蠻,有著嬌羞紅艷的臉龐,活潑可人的剪水秋瞳,給他干涸的心靈帶來滋潤,他忽視極度渴望隨時有她相伴,共度每個朝夕晨昏。
「以後你不必再到廚房工作了。」他由她的頸項間沒頭沒腦冒出這些話。
小蠻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你不喜歡我做的菜?」
「喜歡,所以你只能做給我一個人吃。」好霸道的男人。
「可是宮崎大叔他們──」感恩圖報是她最大的優點,而她唯一能做的就僅是煮幾道可口的菜孝敬一向疼她、照顧她的宮崎彥、前田一和京極鴻。
「我不管,你沒來之前他們也沒餓死。從今天起,我要你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听到沒有?」他像個耍賴的小孩。小蠻一再隱忍,委屈自己留在‘都銀台’成天和柴米油鹽醬醋茶打交道,為的可不是當名侍女。
他想要她,卻又不肯娶她,鐵打的心腸都沒他狠。
「不可能。」小蠻斷然拒絕。看他猝然燒灼的面孔,她緊張得舐嘴唇,殊不知道這個無意中的小動作更加強流川駿野擁有她的。「我好歹是‘立雪園’的大小姐,那麼做我向家人交待。」
流川駿野狡黠一笑。「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就算回‘立雪園’你又將怎麼跟你父母交待?」
小蠻雙頰一下子緋紅得直竄耳後。沒錯,是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他是始作甬者,憑什麼用如此輕蔑的語氣嘲諷她?
他不值得愛,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蹙緊蛾眉,她慘然一笑︰
「只要我不說,他們又豈會知道。」在不了當一輩子老姑婆,再不然長伴青燈古佛前也比跟著他,讓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要好。
「說穿了你還是沒打消嫁給北條宇治的念頭。听著,你是我的,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任何妄想娶你的男人,都得仔細看我這把劍。」必要時,他會殺光天底下所有敢打她歪主意的蠢蛋。
窮緊張!誰說要嫁人來著?小蠻瞧他氣得劍拔弩張,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是野風驟起?
門外傳來有節奏的剝剝聲。
流川駿野迅速拎起袍衫交予小蠻,示意她來服侍穿衣。
小蠻抱著衣衫有些遲疑。長這麼大,只有別人伺候她可從沒為他人服務過。
「怎麼?不願意?」他像個飛揚拔扈的丈夫,大專質問荏弱柔順的妻子。
小蠻被動地將衣服披在他身上,一觸及他赤果的身子時,忙別過臉,不敢直視。
他卻殘酷地扳回好的眼瞼,逼她迎向自己,流連她嫣紅似霞暉的臉頰。
「看清楚,我將主宰你的一生的幸福,願不願意均由不得你。」門外的剝剝聲比方才更為緊迫。
流川駿野凝起鷹隼般的利眸,驅策著小蠻。
「我……」她咬咬牙,笨拙地幫他緊布鈕,結腰帶……
全部張羅妥當,已耗雲兩盞茶的時間。
「你可以冷泉崖四處走走。」那是他能容忍小蠻自由活動的範圍,越過這道防線,她就必須為自己做出蠢事的後果負責。
如往常般,沒告知他的去向,多久返回?即鬼魅似的走出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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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崎彥、京極鴻、前田一郎,以及徹夜趕來的一群武將,全神情肅穆地垂手候立在會議廳內。
流川駿野居中昂首,怒火熾熱。
「伊賀浪人挑了我們十八處堂口,而你們卻束手無策,只能乖乖地束手就縛?」離開劍南山莊前後僅四個多月,居然就發生如此巨大的變故,實是他始料所未及。
「他們和白子浦的石川暗中勾結,一舉鏟掉至角屋二十四間鋪子,和三十注處營台。我軍損傷慘重,所以……」留守劍南山莊的茶屋四郎懊悔的低垂頭,不敢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