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亂中的他,根本沒注意到蘭萍的眼神有深切的譴責意味。
「阿發,叫鶴松備轎,我們即刻返回籠煙樓。」話聲甫落,他已經抱著朱雩妮大步邁向回廊。
「你不跟娘打聲招呼嗎?」蘭萍問。北政夫人也算是他的丈母娘,按理;他應該過去跟她問候一聲才是。
「免了吧,她不會希望這個時候,在這里見到我的。」他不敢期望百合于能毫無怨言地忍受他的蓄意冷落;北政夫人假使獲悉他們的婚煙有名無實,包準會跟他鬧個沒完沒了。此時此刻,他可沒心情和力氣去談論那些令人憎惡的問題。
蒲生鶴松相當了解他主子的心意,近兩個月來,他老是見到織田信玄對著夜空長吁短嘆。以他威武驕橫,雄霸一方的君主,竟願意為一名女子孤坐愁室,冷落新婚小妾,由此可知,他對朱雩妮的用情之深。
他不會單獨回去的。蒲生鶴松相信,這趟澱城之行,他的主公一定會連同朱雩妮一齊帶回,因此他未經吩咐,便已備妥藍呢大轎,等候在澱城外的五里亭。
返回籠煙樓的途中,大伙誰也不敢隨便開口說笑。
織田信玄陰郁森冷的眸光,緊盯著轎內猶自昏迷的妻子,一瞬也不瞬地,害阿發等侍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心只盼望盡早回到籠煙樓。
第八章
「你是牛頭馬面故意去裝扮成我夫婿的樣子,來嚇我的嗎?」朱雩妮面無表情地瞪著眠榻旁的織田信玄,胸臆中的怒氣依然難消。
依她言下之意,他的長相竟比牛頭馬面還恐怖,否則干嘛用得著裝扮?
「是啊!」他解下腰際間的黃色緞帶,及白色的袍子,掀起錦被,擠在她身旁。「閻羅王說你陽壽未盡,卻狠心拋下親人,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罰你和我相偕白首,情愛綿長,一輩子受我箝制擺布,再也不許輕生,不許傷心,更不許翻白眼瞪我。」他專制地壓住她,霸住她的身體,單手托起她柔潤光滑的下巴,深情地吻住……
朱雩妮沒做任何回應,僵直的身軀由著他擺布、撫觸。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織田信玄努力想把氣氛弄得輕松,豈知她根本不領情。
「我沒資格談原諒不原諒的問題。在這吃人的禮教,傳統的世俗里,你有權利一娶再娶,甚至殺了我,也沒有王法可以制裁你。」她幽怨地揚起嘴角,「我只是覺得遺憾生做女兒身,無法敢愛敢恨,無法死生由己。」
「不許再提死。」織田信玄又被她給觸動肝火。這女人,就不能說點他比較開心的事嗎?
「我偏偏要提,一天提一百次,直到把你煩死為止。」躲在被褥里懶得看你的臭臉,愛生氣的家伙!
「小心我以牙還牙,堵和你啞口無言。」躲在被褥里懶得看你的臭本性過于剛直,說起話來依然一本正經,又臭又硬。罷了!甜言蜜語不行,只得付諸行動,給她一記纏悱側的吻。
「不,別,別這樣,你有了她後,就不該再來糾纏我。」她不在的這段日子,織田信玄將她的別館,保持得完好如初,關于這點,她,確實很感動。然即便如此,仍不能抹煞他另結新歡的殘酷事實。
「你是我的妻子,我有權利這麼做。」回籠煙樓好幾天了,他一直克制住沒敢來打擾她,那是他體恤她,讓她休養期間乘機平復擾攘紛亂的心緒。可他也是肉做的,有血有淚,有情愁;他忍得已經夠久了,他要親她、抱她……行使所有為人丈夫應有有權利。
「你——」朱雩妮靜靜凝視著他的眸子,從那黑黝得一如汪洋的眸光中尋找曾經令她痴醉的柔情,天!它居然還在?禁不住一陣心悸,傷感于他竟可以同時專情真誠地對待兩名女子。男人呵!
是命?還是蒼天太不公平?
為什麼她只能愛他一個人?她的心盈盈滿溢的始終是他英挺拔卓的身影,再也沒有空間容下任何人,而他呢?
男人心胸寬大,因為得以濫情!?
女人心跟窄小,實是專情所致!我們窮其一生二世,只認定一個人,用明月可鑒的真心相待,然換來的;卻經常是錐心裂肺的絕情背棄,何苦呢?
希冀一輩子能雲淡風輕,適情適意,就必須學會不傷心,但凡是人,誰能不傷心,除非心死了,對,無心可傷,自然不再傷。
朱雩妮推開他,一臉肅穆;緩緩起身,一件件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靜躺于榻上,閉起雙眼,听從地啃噬他的心靈。這算什麼?
「你太可惡了!我已經盡量容忍,不去追究你的過錯,你為什麼還恨我?」天殺的女人!
織田信玄粗魯地將她抱起,虎視耽眈地瞅著她。這張謎樣的俏臉,為什麼總是惹得他火冒三丈?一根手指頭便可了斷她的生命,他為何狠不下心,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恨你,我只是無法再愛你;」朱雩妮坦誠地告白。在澱城、在籠煙樓、在人前、人後,她可以用笑容掩飾內心的悲苦,但掩飾不了她思念、渴望的心。騙得了人,可編不了自己,她是愛他的,于全然無僕中,它來得好快,好猛烈,幾幾乎乎令她無力招架,尚需全然接受,而且深陷其中。
「你曾經愛過我?」即使已成過去,仍值得開懷大笑三百回,他在乎她的愛,那就他而言彌足珍貴的。他,一直以為她不愛他!
「是。」朱雩妮肯定地點點頭。此景此情,承認否似乎已沒太大差別。「很愚蠢對嗎?」
「不,誰敢說你愚蠢我就殺了他。」激昂的情緒,讓他毫無節制地露出凶捍專制的本性。
「傾心竭力地愛一個不專情的男人,必然的結果就是被辜負。我這不叫蠢,該稱之為什麼?」
「哈哈哈!」這差勁的男人,無視于她咬牙切齒的責難,居然仰首縱聲大笑。
「喂!你有完沒完?」人家是在罵他也!有什麼好笑的?哼!不給他了!把衣服穿上再跟他開罵,今天她是豁出去了。
「好,好極了。」織田信玄止住瘋狂般的笑聲,伸手扯掉她拾起的衣衫重新將她摟回懷中,細心呵護著。「你果然曉事明理,沒白白辜負我的一片痴心。」
他又想吻她了!
朱雩妮巧妙躲過後,酸溜溜地︰
「你對誰不痴心?娶完了百合子然後呢?這是政治聯煙?還是利益換?
她漫天的醋意,令他愈發地龍心大悅。「別忘了,要我另納妾室可是你的意思。」她以前的確那麼說過,還大方地說要幫他物色。
「那是以前!」哼!這件事他記得挺牢的,分明居心叵測。
「多久以前?」
「我……我還沒愛上你以前。」真是大言不慚,未了!只意思意思紅了雙頰,代表她還是有些兒心虛。她沒嘗過愛戀的滋味,不了解它一旦降臨,會是如此洶涌澎湃,讓人措手不及。要替他納妾的事,言猶在耳,誰知道,自己身先士卒敕進去,至今仍難以自拔,僅僅一個百合子,就足夠令她嘔得半死,哪有雅量見他妻妾成群。「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他想知道他的判斷是否準確。
這種事也好問嗎?
朱雩妮白他一眼,拒絕回答。
「你為何不回答我?」
「你負心薄幸沒資格知道。」奇怪;他抱著她,望著她,怎麼一點不覺得愧疚。
「我沒有。」
「還說?」難道百合子是被娶來籠煙摟度假的?「也許你認為光納一名妾還不足以謂之負,你的見解果然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