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新奇的玩意兒?我來瞧瞧。」蘭萍隨著她的目光湊近花葉中,「咦?這……看起來像是你那天晚上到澱城時穿的漢裝,怎麼會丟在這兒?」它原先應該是被埋在土中的,因雨水的沖刷,才露出泥巴外。
蘭萍伸手用樹枝將它挑起。
「噯呀!怎麼破成這模樣?雩妮呀,不是我說你,你也真是舍得,好好一件綢衫,礁!給剪絞成稀巴爛,你這是
「那不是我弄的。」朱雩妮霜冷得心口一陣痙攀。
有人在她背後搞鬼,這個人不是北政夫人就是百合子,她有十足的把握,織田信玄之所以不告而別,應該就是她們母女聯合造成的。
「不是你?那會是誰?」蘭萍茫然瞪著樹枝上的衫裙,驀地,一個念頭浮掠而過,「天!不會是——」
「是,一定。」除了她們母女還會有誰?朱雩妮永遠也忘不了織田信玄拂袖而去的那天清晨,百合子喜得眉飛色舞,不停夸贊他有多厲害、多神勇,又不斷諷刺自己將夫婿的安危置之度外。
是她。她早該料到的,只是沒想到她會使出這樣幼稚、無恥的手段;而織田信玄居然也信以為真?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感竟脆弱到如此不堪一擊,唉!火死了。.「難怪。」蘭萍撫握著朱雩妮冰冷的縴手,深怕她會承受不住打擊,「那天黎明之際,織田大人興沖沖到‘扶風坊’找你,不一會兒卻勃然大怒地沖出來,告訴我婆婆,他願意納百合子為妾,我想,他想必跟我一樣,以為……」往下的,她就不便明說了,事實擺得很明顯,織田信玄和朱雩妮之間,發生了重大的誤會,而這個誤會的始作佣者,想當然爾的是百合子。
「答應我,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先別嚷嚷,我保證一定站在你這邊,幫你查明一切。」蘭萍很珍惜和朱雩妮這段雖短暫但深厚的情誼,她痛恨別人來搶她的丈夫,跟她分享丈夫的愛;基于同病盯憐的心理,她也不屑百合子這種不光明坦蕩的橫刀奪愛行徑。
「蘭萍!」先前不明就里也還罷了,而今,乍見殘破的衣衫,她的心陡地跟著擰碎。兩個月來的心酸委屈,化為決堤的淚水,潸然涌出。
朱雩妮虛弱地伏的蘭萍肩上,哭得肝腸寸斷……
雨滴又白天空緩緩飄落,淋濕了她倆的發絲、衣裳,澆冷她原木依然暖熱的心。
「雨熱加大了,咱們回去吧。」蘭萍擔心她著涼,忙舉起袖子擋在她頭頂上。
「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在這里靜一靜。」感激她的好意,輕輕拉下她的衣袖,懇求地,希望別—她,這時候她真的好需要一個人冷靜里清思緒。
「好吧,但不要待太久,我先回去替你拎把傘餅來。」
守候在迥廊下的阿發,一听見雨滴叮咚敲擊在屋瓦中,立即轉進房內,拎出雨把油紙傘夾在腋下,快速穿堂走巷,尋找朱雩妮和蘭萍的駐足處。
當她旋過藤夾雜的洞門時,果見她二人相偕在花葉下低語。她欣喜地跨出幾步,卻倏然止住腳步,因為她看到了另一個人。
「玄黃大人!」
織田信玄擺手,要她別出聲,退回回廊下等侯。
他走到距離朱雩妮五、六步遠的地方住,焦灼凝礙睇著她更形瘦削的身子。
有人!
不是蘭萍,也不是阿發,會是誰呢?朱雩妮拭去粉頰上的淚珠,輕淺回眸……
一觸及織田信玄的臉,她馬上掩面往反方向跑,她不要見他,那個她百轉柔腸,思念得肺腑俱碎的人兒呵!
「別走。」織田信玄拔足追上,輕易護獲她的雙肩,「雩妮!」
「滿意了吧?」她出言就是諷刺,「我的日了過得一團糟,既狼狽又落魄。你今兒來,是來跟我炫耀你的豐功偉業,還是幸福美好的婚煙?」她揚起下巴,直視他的眸子……天!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我來帶你回去的。」他挺了不起的,內心分明渴切得命,出口仍僵硬得像塊石頭。
「為什麼?她不好嗎?還是你已覺得厭煩,想換換口味?何必風塵僕僕趕來找我?憑你的權勢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唉!這種口氣活月兌月兌是妒婦的翻版,她是怎麼啦?沒有人會喜歡她這種妒量窄的女子。
「走吧。」織田信玄鼓足耐性,听她發完牢騷,一刻也不願浪費,立刻握著她的手,往風坊外走。
他輕裝簡從,不以通報,也不曾知會任何人便趕到澱城來,離去時,自然也無城驚擾任何人。
「等等,那是你的杰作?」她故意把過錯賴給他。
「還好意思問我?」他一眼認出,那團現在僅能稱破布的東西,就是獲原定策的母親受他之托,特地縫制蝗唐式襦
「有什麼不好意思?我被人下了迷魂藥,睡得迷迷糊糊,哪有力氣跟一件心愛的衫裙過不去?」她不甘蒙受不白之冤跟他把話挑明了講。
她的疑慮是他早已料到的,之所以遲遲不肯接她回.去,實在因為心中尚有一股怒氣未平。他私底下走訪澱城不下十余次了,每次都見到她興高采烈,過得悠游自在。
離開他,她似乎更加快樂,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接她回去?
今天若非思念她,思念得快發狂了,他是不會來的。呵!她居然也會哭!?
蘭萍和她的對話,他全听進去了。這個罪該萬死只會整人的小小女子,終于也會為了他臾倒花葉下。他雖心疼,但心中洋溢著是更多的滿足和安慰。
「我知道,我錯怪你了。」使盡渾身的力氣擁她入懷,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
「放開我!」惡心的感覺翻攪著的她的腸胃。她無法忍受自己投入一個擁抱過其他女子的懷抱。
長長的思念,換來錐心的恨意,她作夢也料想不到,她會如此這般不能遏制地恨著他。
「休想!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他不要放開她,相反的,他要緊緊抱住她,一如優慮轉個身她就會翩然遠去般,緊緊纏住她的身軀,閑不容發地……
「這次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她低喃,淒婉一笑,兩剪清瞳下,又見晶澈朦朧的淚。
他當她是什麼?可以任其好惡,揮之則去,呼之即來?他弄錯了,她不是百合子,她的度量沒有大到可以和別人分享丈夫的地步。
別了!我親愛的夫婿,至少……至我曾經那樣深深地愛過你。她閉起眼楮,齒尖用力一咬……
織田信玄摟著她,感覺懷中的人兒不再劇烈地掙扎,稍稍安下心來,將她輕挪向外——
「雩妮!!…他宛如嘶吼的聲音,畫破長空,震驚了別館內外所有的人。
幾乎是飛奔地踅回臥房。織田信玄用力扳開朱雩妮的嘴,下決識地低呼一聲。她口鮮血橫溢,已然咬傷的舌尖,雖不至于致命,卻已足夠令她痛得昏死過去。
忍受如此大的痛楚,她竟然連氣都不吭一聲!?
織田信玄火得想一掌掐死她,她怎麼可以這樣折磨他?她不知道他的心里會比她更痛更難過嗎?
氣歸氣,仍得趕快搭救她。
「阿發;告訴外頭的蒲生鶴松,立刻趕到市集找大夫。」
「不用了。」蘭萍提著藥箱走進房內,「我這JL有口服的金甜藥,很有效,服下後兩三天使可痊愈。」
「你怎麼會有這種藥?」阿發知道這樣問不合規矩,•但她真的很好奇。斯幸織田信玄一顆心全放在朱雩妮身土,根本沒空理她。
蘭萍靦腆地垂下眉睫。「我以前也曾受不了丈夫另納妻妾,氣得咬舌自盡,這藥是我婆婆給的。」說著,眼楮不自覺地瞟向織田信玄。